第145章 露宿
他看著葉梓萱伸過來的手，有一瞬間的愣神，這是給他的？不應該呀，楚墨軒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依她平日的行事作風來看，自己剛才那般對她，怎麽可能還會這麽好心，可那髒兮兮的、沾滿黑灰的手，的確是拿過來了一個芋頭。
因為他遲遲沒有把東西接過來的緣故，正有些不耐煩的揮動著。
“快點，不然我全吃掉了。”葉梓萱這話倒像是在哄小孩子，但也有幾分認真的成分，她現在正餓著呢，這麽幾個芋頭，全吃到肚子裏，她也不會撐，頂多是會有點渴。
楚墨軒已經很久沒有碰過這麽髒的東西了，下意識的有些猶豫，但還是在她的耐心耗盡之前，把芋頭接了過來，熱度不斷的從掌心傳來，漸漸的溫暖了一個冰冷的靈魂。
“謝謝。”他認真的向葉梓萱道謝，開始學著她的樣子，處理手中的芋頭，粉糯香甜的口感，讓楚墨軒吞咽的動作快了不少。
兩人早就是饑腸轆轆，對著食物自然不會手下留情，沒一會這九個芋頭就被消滅的幹幹靜靜，肚子終於不再造反，安靜了下來。
此時的天空已經掛上了一層黑幕，隻餘星子和明月點綴著，柔和的光芒灑在大地上，像是給萬物披上了薄紗，沒有雲層的遮擋，還真是看星星、看月亮的好時候呢。
但葉梓萱完全沒有這種閑情雅致，隻盼著紅日快點從東方升起，可時間並不會因為一個人的祈禱，而加快或者放慢腳步。
望著明亮的火焰，她的身體傳來一陣倦意，這一天，實在是發生太多的事情了，不過，還能好好的坐在這裏感受溫暖，就已經是萬幸了。
既然困了，葉梓萱也不準備死撐著，想托著腦袋稍微眯一會兒，她卻無曾下手，雖然很狼狽了，身上全是髒汙，可直接拿黑乎乎的手，碰自己臉頰、頭發的事情，她還是幹不出來的，太哪個啥了。
之前的小水渠就有水來著，也不是多遠的路，這般想著，她起身行動起來，望著水渠的方向走去。
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楚墨軒的眸子一亮，這是再去挖芋頭了？完全是一個方向，也不怪他想岔了，四個拳頭大的芋頭，對於一個成年男子來說，自然是不夠的。
頂多就是墊墊胃，不至於把人給餓暈了，不得不說這東西的味道還是挺不錯的，他的思緒發散，想到了最近嘴巴發苦、沒食欲的皇帝，或許，他又有辦法去討好那位帝皇了。
楚墨軒雖然不屑這些不入流的手段，但也不得不去做，能走到如今九千歲的位置，他自然不會是光明偉岸的君子，這樣的人，怎麽會做一個幹涉朝政的宦官呢，甚至，他所求的還不止如此。
在他走神的這段時間，葉梓萱已經走回來了，兩手空空，衣袖上還帶著水漬，無論他怎麽看，也不像是帶著東西的樣子。
或許是他的目光有些過於明顯，讓葉梓萱看出了端倪，悵然道：“別想啦，那一片的芋頭苗都被我拔了，沒有了，剛剛隻是去洗手。”
她也想再吃幾個來著，可也隻能想想了，等回到烏鎮之後，她一定要去來福酒樓大吃一頓。
“咳咳。”楚墨軒清咳了幾聲，以此來掩飾自己的尷尬，“你是怎麽發現這芋頭可以食用的？”
“以前見別人吃過。”葉梓萱言簡意賅的回答，也不算是說謊，畢竟在她的記憶裏，這東西一直是可以吃的，至於是誰教她的，早就不記得了，可能是爸媽，也有可能是爺爺奶奶。
想起異鄉的至親，她的情緒變的低落，眼神變得複雜，有思念、有難受、有落寞……如果可以，她多想回去呀，或者能夠再見他們一眼，做個告別都好。
她的變化，楚墨軒都看在眼裏，在這一刻，他特別想知道哪個告訴葉梓萱芋頭能夠食用的人是誰，兩人之間有著怎麽的糾葛，才會讓平日裏堅強不過的人，變得這樣脆弱。
明明不是多麽重要的事情，他卻有些心煩意亂起來，出言打斷了葉梓萱的回憶，“也是這樣烤著吃嗎，有沒有別的做法？”
“不是。”葉梓萱那個年代，土灶已經很少見了，多半都是天然氣灶，烤不了芋頭的。
往事不可追，人總是要向前看的，隻要大家在各自的世界裏好好活著，就很好了，“芋頭的吃法可多著了，香芋蒸排骨、芋艿肉末豆腐羹、酥香芋泥卷……”
一長串的菜名報了下來，之前的幾個芋頭好像都白吃了，葉梓萱摸了摸肚子，長長的歎了口氣，“不說這些了，越說越餓，我好困啊。”
說完她用手遮掩住口鼻，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感覺眼皮越來越沉重了，沒一會二，她就趴在自己的膝蓋上麵睡著了。
隻來得及聽菜名，還沒有問做法、配菜的楚墨軒，很是無奈的看著身前的少女，罷了，宮中的禦廚那麽多，總有人能夠琢磨出來的。
葉梓萱呀葉梓萱，你到底是誰？
這麽長時間的相處，她所表現出來的東西，絕不是一個在村子裏長大的農女所能夠知道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就算是楚墨軒也聞所未聞。
葉梓萱的祖籍早就不知道被他查了多少遍，沒有任何奇異的地方，全是正兒八經的農民，這個問題困擾他已經不是一兩天了，看著對麵的少女恬靜的睡顏，他暫時不去想這些。
確定人睡熟之後，楚墨軒起身往小水渠的方向走去，把芋頭的苗葉給撿了起來，有了參照物，才好讓手底下的人去找。
可這一拔，就把葉梓萱之前埋的銅錢給帶了出來，銅錢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借著月光，他看清了地麵上的東西。
回頭朝著火堆的方向深深的望了一眼，彎下腰，把散落在地上的銅錢重新埋好，這才離開。
葉梓萱撿來的柴火有限，等到下半夜的時候，最後的一點火光也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