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龍井
烏鎮的街道上遊人如織,或行走匆忙,或閑庭漫步,可來來往往的人都不是佟掌櫃期盼的身影。
一輛載人的牛車,行駛在鬧市之中是比較難見的,畢竟坐牛車的人,多半會選擇下來自己走,這樣速度還會快些,不會耽誤時間。
佟掌櫃的眼睛瞪大了不少,滿含期待的看著那個方向,這輛牛車,他還是有一點模糊的印象的,上次葉梓萱就是坐在這輛車。
事實證明,雖然已經人到中年,他的記性還是挺好的,沒一會兒,牛車就在酒樓的旁邊停了下來,下來一個娉婷的人影,正是葉梓萱無疑。
他快步走了過去,“楚娘子,你可終於來了,快裏邊請。”說著還連忙招呼夥計出來,讓那些小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幫忙把兩個竹筐抬到後廚去。
佟掌櫃這般熱情,倒是讓葉梓萱有些恍惚,但也任由他們去了,自己樂得輕鬆,有時不得不感歎,男女之間力量的差距,她覺得很重的兩筐酸筍,人家一手一筐提起來就走。
“佟掌櫃,看您這滿臉笑容,想來酒樓最近的生意很好。”她略微想想,就能猜到佟掌櫃態度轉變的原因,估計是酸筍帶來的收益不錯,除了這個,她也沒有什麽能讓其這般對待了。
“拖你得福,最近的生意還過得去,我們去裏間坐坐,泡杯茶,慢慢聊。”他謙遜的回著,眼角的笑意是怎麽也掩蓋不住。
人逢喜事精神爽,在少東家考察的關頭,他做出這樣的效益來,可比平時打眼多了,說不定在這個年紀,還能再挪挪位置。
葉梓萱當然是不會拒絕他的,也沒有什麽別的要緊的事情,跟甲方爸爸打好關係的機會不容錯過,而且,這說不定就是賺錢的機會,酒樓的生意這麽好,酸筍的需求量應該是會高一點。
想到這個她卻不是全然的高興,做酸筍的錢不是那麽好賺的,就是現在的量,已經讓她沒有什麽空閑時間了,一停下來就隻想休息,這樣重複的事情,實在是會磨滅人的耐心。
她想把自己從這些繁複的勞動裏抽離出來,血汗錢賺的是最辛苦的,哪個打工人不想自己當老板呢?
腦海裏想了這麽多,其實就是一瞬間的事情,葉梓萱已經跟在佟掌櫃的身後,到了二樓的一個包廂。
他推開門,朝葉梓萱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畢竟是包廂,裏麵的擺設看起來比大堂雅致多了,彌漫著沁人心扉的茶香,讓人猶如在人間仙境,可她並沒有心思看這些景致,腳步停在門口,沒有繼續往裏麵走。
因為包廂裏還有一個人,一個男人,還是跟葉梓萱有過兩麵之緣的人,還記得上次這人說過,他是酒樓的少東家,也不知道這次見自己,是為了什麽事情,總不至於是因為,他心裏過不去上次那個坎,想還是要中斷跟自己的合作。
看出了她的猶豫,佟掌櫃在旁邊解釋道:“這是我們顧家商行的少東家,此次是想跟楚娘子談一談,酸筍後續的合作,事先沒有跟你說明,還請不要怪罪。”
他都這麽說了,葉梓萱還能說什麽,左右她也向來不把那些世俗理法放在眼裏,便不再糾結,落落大方的走了進去,嫋嫋的福身一禮,“見過少東家。”
“不必客氣,請坐。”顧白安指了指對麵的座位,示意她坐在對麵,葉梓萱順從的坐了下去,並沒有一絲一毫的拘謹。
她身上的氣質很是奇怪,完全不像是鄉野之人,可從她行禮的姿勢來看,也不像是大家閨秀,顧白安身為男子,都看出了她的禮儀不妥之處,也不知道是什麽樣的父母,才能教養出這樣的人。
這時茶也泡好了,他率先倒了一杯,推到了葉梓萱的身前,“這是新得的雨前龍井,嚐嚐看。”
聽到他的介紹,葉梓萱來了興趣,要知道,以前她總陪家裏的老爺子喝茶、品茶,漸漸的自己也喜歡了上來,琢磨出了幾分門道,可到了這裏,她已經很久沒有喝過好茶了,甚至普通的茶水都難喝上一口。
眼前的茶水色澤翠綠,在碧玉色茶杯襯托下,更顯得誘人,還未品嚐,馥鬱的茶香已經布滿整個房間,讓人身心舒展,光是這些,已經讓葉梓萱見獵心喜,端起茶杯小小的抿了一口。
她舒服的眯起了眼睛,果然是好茶呀,甘醇爽口,“玉髓晨烹穀雨前,不過如果是明前龍井,想來滋味會更上一層樓。”
“原來楚娘子對此道也有研究,顧某是遇到同道中人了。”顧白安心裏遠不如他麵上那般平靜,葉梓萱的來曆,他也是讓人查探過一番的,畢竟談生意,總要知己知彼。
那生平履曆是最簡單不過了,隻是一位普通的農家婦人,不是他看不起平常百姓,可世情如此,一屆農婦絕不應該有這樣的見識,對於這其中的秘密,他突然有些興趣了。
而葉梓萱卻被他嚇得不輕,自己怎麽就這般大意了,葉梓萱暗惱的厲害,怎麽能因為一杯茶,就舒服的忘乎了所以,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喝茶就喝茶,念什麽詩。
現在隻能想辦法找補一二了,像是不好意思一般垂下了頭,“少東家謬讚了,我喝茶不過是牛嚼牡丹罷了,就這麽一句還是在茶樓裏,聽到別人念叨學來的。”
“這也說明了楚娘子是好學之人。”顧白安喝了口茶,沒有再繼續抓著之前的話題不放,這麽牽強的解釋他當然看的出來,不過,又不是敵人,沒必要咄咄相逼,不然把人嚇跑了,可不就無趣了。
對於這個評價,葉梓萱訕訕的笑了笑,也難為他能找出這麽一個角度清奇的點誇了。
“不知少東家找我有什麽事,可是酸筍有什麽不妥之處?”她現在還記得顧白安的那番威脅之語,她倒不會因為這個生氣,反而欣賞顧白安的人品,能對自家酒樓食材的品質要求這麽高,也是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