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六章 兩肋插刀
一個大流氓開始了自己的青春回憶,隻可惜,坐在他對麵的人並不是一個小孩子,也不是一個熱血當頭的年輕小夥子,而是一個飽經滄桑環海沉浮的中年人。
仕途坎坷,家庭崩潰,重活一世仍然不能夠將彌補的東西圓回來,隻能看著又一份傾盡感情的男女關係付諸東流,而且還是被女方背叛,你說說,有過這般經曆的人,還有心思去聽一個事業成功擁有雄途霸業的成功者講述自己的過去?
就算是自我調侃也不行啊,成功者的自嘲也隻是變態的炫耀罷了,根本沒有任何的參考意義。
“後來,我從東北回來,帶著本錢還有人手,在山東開始了我的事業,但是依然不太順利,不過,我手裏還有砍刀啊……”
“咱們還是說說鄧寶吧,”周揚打斷了他,同時抱歉地說道,“你說的這些事情,我基本上都能夠猜出來了,雖然其中多半的事情我沒有經曆過,但我還是想聽聽您對鄧寶的看法,總不會是讓他重走一遍您當年的老路,然後讓他體驗一下人生百態世事滄桑吧?”
徐梟楞了一下,說道,“你小子,還真不是個一般人,我二十歲之前從來沒有人敢這麽跟我說話,在我二十歲之後,也沒有人這麽跟我說過。”
周揚笑了一聲,“您說這麽一句話想表達什麽?一輩子都沒人敢招惹你?”
徐梟也笑了,但是他的笑容裏麵更多的是一種自嘲,沒有生氣,“你看看,要不我怎麽非得讓徐子豪讀書呢,這年頭,不讀書,就像我這樣,說話辦事就會鬧笑話,雖然沒人敢笑話我,但是人家心裏指不定說我怎麽笨蛋呢。”
周揚搖了搖頭,“事業成不成功跟讀不讀書沒什麽必然聯係。個人的素質問題就跟讀書更沒有多大關係了。子豪這個人很厲害,雖然我不如您了解他,但是我也知道,他不是一般人,您這麽多年培養他,肯定也留著後手呢。”
說到這裏,徐梟心裏對周揚這個人真是要刮目相看了,都說有誌不在年高,這麽多年了,他見過的青年才俊真不算少,有的是高端學曆,有的是八麵玲瓏的人精,但是像周揚這樣大氣磅礴的小子,還真是不多見。
他心裏的那點子小手段,本來還想著全盤端出來給周揚品味品味呢,但是現在看來,已經沒必要了,這個家夥不會害怕的,他心裏還有點兒後悔,沒有好好準備,不然,說不定還真能夠逼出他內心更深的一麵了。
後悔也沒用了,現在的局麵已經不在自己手裏了,一想到這裏,徐梟就更加驚訝,除了那些政治局的大佬能夠跟自己平分秋色之外,像周揚這樣的家夥還真是不多見。
“我是沒有早跟你見麵,不然,你覺得逃不過我的手掌心。”
“我們很早就見過麵了,隻是你當時沒有留意我而已,也對,您這樣的大人物,又怎麽會留意當年的一個高中生呢。”
徐梟無奈地笑了一聲,“你小子這嘴皮子還真是利索,得理不饒人啊。徐子豪可沒跟我說過你還有這麽一個毛病。”
“他跟你一樣,其實對我……算了,不說這個了,”周揚不想再廢話了,“你直說吧,對鄧寶這個人你想怎麽用?你要是讓他衝鋒陷陣打血仗,我絕對不同意。”
徐梟抽了一口雪茄,然後吐出了濃濃的煙霧,“先不說這個,咱們誰也沒有權力決定人家要幹嘛,對不對?你們年輕人現在不都講究一個自由嘛。鄧寶應該已經找過你了吧。”
周揚點了點頭。
“不錯,看來你們兩個人的關係還真是不一般。陳四爺的人要找鄧寶的麻煩,倒是死不了人,但是缺胳膊斷腿是肯定的了。這事兒讓小張給碰上了,所以就給攔了下來。”
周揚搖頭,“我這個人從來不相信什麽巧合,張名揚不可能無緣無故地碰到鄧寶,然後將他救下來,要不要我給你時間再編一個理由?”
徐梟冷冷地看著他,“年輕人,說話要知道分寸。”
周揚被他這個眼神兒給震了一下,但也隻是短短的一瞬間,這個時候,他真的很感謝自己上輩子的那些經曆,跟那些高官在一起,雖然更多的時候都是做無用功,但是在他們的身上,卻能夠練就一身承受高壓的能力。
不要看著電視上的高層領導們溫文爾雅的樣子就以為他們就是那個樣子,不怒自威這種話絕對不是空穴來風。
這些文官尚且如此,那些軍隊當中的虎賁狼將身上的氣勢就更加淩厲了,比如司徒羽,他身上的那種氣勢,是周揚目前看到的最強大的,每次說話的時候,周揚甚至不敢跟他對視,與之相比,徐梟的這種冷酷就差點兒意思了。
出乎徐梟的預料,麵前的這小子,竟然絲毫不為所動。
好家夥,這小子到底是什麽來頭啊!
“徐先生,是我唐突了。您也是過來人,男人一輩子有那麽一兩個知心的兄弟不容易。鄧寶他老婆已經懷孕了,預產期也就這一兩個月。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感情一向很好,所以,他追求事業,這是好事兒,當兄弟的我也一定支持,但若是為了這份事業而出了什麽意外,這是我不想看到的。做兄弟,不是兩肋插刀,而是平平安安的,就算是要插一刀,在我們兩個人當中,我也希望這把刀插在我的身上。”
徐梟感到十分好笑,本來他還以為周揚是一個深藏不露的江湖大拿,但是他說的這番話,卻又實在幼稚。
犧牲自己,成全別人?傻子才會說這種話。
你以為你是個什麽東西,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義氣?義薄雲天?值幾個錢?看看那些講義氣的“好兄弟”,有幾個人活到最後的?什麽年代了,還拿著這一套糊弄事兒呢?
“你說的這番話,真是讓人感動啊。”
周揚靠在沙發上,說道,“這是我能夠承受的後果。但是鄧寶他承受不了,這一刀插在我的身上,我還有餘力翻身,但是他就沒有了。”
徐梟冷笑一聲,“照你這麽說,如果你沒有餘力承受,這一刀照樣還是要插在你那個兄弟的身上?”
周揚沒有回答,他的身體鬆了下來,靠在了沙發上,這陣沉默,就相當於默認了。
徐梟發現自己又錯了。
這個年輕人根本一點兒都不幼稚,他每句話,每個字,都藏著深深的算計,他的成熟和圓滑,已經遠遠超過了他這個年齡段該有的範圍。
是啊,他說的真是一點兒都沒錯。
超出能力之外的義氣,其實就是放屁!這一點,他深有同感。
沒有能力承擔的責任,就不要硬著頭皮往上衝,否則,最後受傷吃虧的,除了自己之外,還會連累其他人,何必呢?兄弟之間也是可以存在自私的。
徐梟的思緒再次被打亂,他同樣靠在了沙發上,兩個表麵年齡相差三十歲,實際年齡相差二十歲的男人就這樣彼此坐著,互相都在打量著對方,同時也在心裏盤算著下一步該走的招數。
如果麵前有一盤象棋的話,周揚的當頭炮已經瞄準徐梟的大將了。
“徐先生,具體的細節我就不多問了,那樣就顯得太沒禮貌了,今天冒犯您多次,您還能夠讓我坐在這裏,我已經感激不盡了。若是換成別人,隻怕早就把我給扔出去了,您的為人,絕對配得上如今的成就。”
徐梟笑了一聲,“這就開始給我戴高帽子了?我還沒消氣呢。你這小子損了我半天,就這麽一句話就想把我給打發了?傳出去,還不讓人笑死了。”
周揚左右看了看,然後走到了廚房,從裏麵拿出了一瓶啤酒,“我從來不喝酒,今天破例,用這瓶酒給您賠罪。”
“啤酒可不行,這裏還有半瓶二鍋頭,換這個吧。”
說著話,徐梟從茶幾底下拿出了半瓶二鍋頭放在了桌子上,瓶子跟茶幾碰撞出了一聲脆響,很是響亮。
“既然是您說的,我自然奉陪。一瓶啤酒,再加上這二鍋頭。”
徐梟看著周揚十分幹脆地喝完了那一瓶啤酒,然後又拿起了桌子上的二鍋頭,“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們這些小的計較。”
看著他咕嘟咕嘟地喝完了這瓶二鍋頭,徐梟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這小子可以啊,還真有幾分悍匪的樣子。
“咣當!”一聲,二鍋頭落在了茶幾上。
“這酒怎麽樣?”
周揚的臉色淡然,沒有任何的紅暈或者喝酒不適的樣子。
周揚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說道,“徐先生是位大人物,小子今天長見識了。”
“唉,這瓶二鍋頭少數也得有三十年的年頭了,我一直沒舍得喝,沒想到今天讓你給喝光了。行了,鄧寶的事情說完了,說說別的事情吧。”
周揚原本想喝完酒轉身走人,但是現在卻安靜地坐了下來。
二鍋頭裏麵,裝的是白水。
周揚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拒絕喝白酒,不知道徐梟還會不會讓自己留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