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一章 佛曰不可說
提起往事，周揚也覺得有些不堪回首，這件事情說起來時間就太久遠了，他當時在洛州二中裏麵，跟徐子豪和司徒亮還算是鐵三角呢，碰到柳如煙，也純屬意外。
“租房子的時候，碰到過她，我當時住樓上，她跟一個叫徐天的住樓下，然後就意外地碰上了，後來……嗨，後來也就那麽回事兒，一來二去就認識了，我記得，當時廟會的時候，我們還去廟裏玩兒，碰到了一個道士，還算了一卦。”
想想當時的時候，還挺有意思的，但是這麽多年不見了，這點兒事情，也就隻能當往事回憶了。
但是這些話聽在李毅的耳朵裏麵，那可就不得了了。
“老周，你說的描繪，可是八月十五的瘟廟？”
“嗯。”
“那個道士該不會就是孫明海孫老道吧？”
周揚覺得這談話說的越來越離譜了，本來是談正事的，怎麽現在聽著像是倆人閑聊天？“就是個滿嘴胡說八道的江湖騙子，沒什麽好說的。咱們還是說說拿地的事情吧。”
李毅一拍大腿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哎呀！我……”他咳嗽了一聲，然後聲音也壓低了，“我跟你說，這個孫老道現在可了不得了，你知道現在洛州市有多少人請他算命嗎？你說的這個江湖騙子，現在也是身價倍增的市政府座上賓了。”
“所以呢？”
“如果咱們能夠找這個孫老道好好談一談，說不定……”
“說不定還可以從他的嘴裏套出柳晟睿的話來，是吧？”
李毅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聽周揚這話的意思，似乎他對這種事情沒多少的興趣，難道這樣做還有什麽問題嗎？這分明就是很輕鬆也很好操作的事情。
“柳晟睿不傻，隻是有點兒貪。”
15年風頭最緊的時候，柳晟睿竟然還張口吞了1.3個億，更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他收了錢，居然還是分批從銀行往國外轉賬，結果紀檢委一查一個準兒，直接雙規沒得跑，然後就直接扔到秦城了，這件事情雖然比起大老虎的案子不值一提，但是當時很多人都在內部討論這件事情，包括周揚也在內，宣傳部最終也決定對這件事情按下不發，因為影響洛州市的格局問題。
他太貪了。
這是所有人的一致看法，不分形式，不分場合，甚至不看來者是誰，隻要有人辦事，錢財開路就是最好用的辦法。
周揚了解這個人，所以他對李毅提出的這個辦法，並不看好。
信命和信財，這是兩碼事，可以將兩者平衡好的人，多半都是上了年紀的六七十歲的老人，三十多歲風頭正盛的中年人，才不會信命。
“不試試怎麽知道？萬一……我是說萬一有用呢？對不對？反正就過去說說而已，又不用你出麵，大不了我自己過去，給點兒錢，說點兒漂亮話，就行了。”
上麵的人不鬆口，隻能從下麵的人入手了，李毅也有自己的一套經驗，他的想法就是，周揚拉不下麵子，那就隻好自己去了。
周揚並不是在意麵子，他隻是更清楚柳晟睿這個人，但是又一想，現在的05年又不是過去的15年，十年的時間內，發生的事情太多了，自己又不能掌握所有的事情。李毅願意去試試，就讓他去試試吧。
“聽你的，但是別讓他把這件事情說出去。”
“我明白。”
一天後，李毅回來了，不用他說，周揚從他的臉上就看出了這件事情辦的不怎麽樣。
對付江湖騙子，李毅的手段還太嫩了，給錢都不好使。
孫老道這個人怎麽樣，周揚心裏一清二楚，靠嘴皮子謀生的人，最強的就是那張嘴，但是最沒本事的，也是那張嘴，靠嘴皮子打下來的江山，其實就是一層自尊心，一般來說，滔滔不絕指點江山的人，都是沒什麽真本事的人。
給錢，不好使，收了別人的錢，自己的身價就降低了。
所謂神棍，不就是維護自己的形象嘛，隨隨便便就收錢，你讓我“大仙兒”的身份往哪兒擱？
俗氣！
周揚正在悶頭吃盒飯，他放下筷子問道，“什麽情況，那老頭子怎麽說？”
“佛曰，不可說。”
周揚嘿嘿笑了兩聲，那孫老道真是越來越能拽了，想當年他跟徐子豪去瘟廟裏麵的時候，孫老道還指望著後院兒裏的那一片菜地過活呢，韭菜餡的餃子從胃裏反上來都要再嚼兩口才舍得咽下去，現在也張口閉口地“佛曰不可說”了。
“別搭理他，自抬身價罷了，這種把戲我見多了。”
周揚笑著安慰氣急敗壞的李毅，後者解開了襯衫的扣子拿著一個文件夾扇風，“他還真把自己當成人物了，不就是一個江湖騙子嗎，居然還真的有人請他過去算命，這些人的腦袋也壞掉了？”
“存在即合理嘛，你不信，但是有人信啊，你總不能管別人信不信吧。行了行了，這件事情先放一放，交給我就行了，你先把城北的這塊地給拿下來，多少錢不要緊……當然，越便宜越好，咱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啊。”
“你在些什麽啊……”
周揚猛地把地圖扣上了，李毅隱約看到了上麵寫的密密麻麻的注釋，但是具體什麽內容他沒有看清楚。
周揚的緊張神情讓李毅好奇，同時也納悶兒，因為周揚看起來像是生氣了，他的眼神兒出奇的冷漠，而且滿是警惕，這跟平常時候他的形象完全相悖。
“做了一點兒小小的工作，沒什麽大不了的。”
李毅點了一下頭，然後笑了一下，隨即走出了周揚的辦公室，看著他離開的身影，周揚鬆了口氣，然後翻開了地圖。
這張圖紙已經完全被他用各種記號給塗滿了，學區，工業區，高科技產業園，文化創意園區，以及各種大大小小的小區房和廣場公園，洛州市的土地利用，他心裏無比清楚，也更加清楚這個城市的規劃方向。
洛州市的發展規劃主要有三個發展節點。
一個是00年前後的外貿中轉，但是在大修火車站汽車站之後，這一點並沒有發展起來，而是被交通更為便利的直轄市給截了胡，因為這個原因，大量遺留下來的交通問題就這麽留了下來。
別以為城北區域的落後和經濟完全是大躍進和國企改製的鍋，其實在最初規劃的時候，這裏是準備做外貿的物流園的，可誰知……然後就成了“經濟窪地”、“發展毒瘤”了。
第二個節點，是08前後的“和諧文化”創建，當然，這主要還是因為奧運會的原因，不管怎麽說，外國友人要來了，當然要拿出最好的精神風貌來，雖然很多都是假大空的麵子工程，但事實就是的說，經過這麽一波風氣的熏陶，確實對國內各個方麵來說，都有不小的提升。
第三個發展節點就是14年前後的產業升級了。
勞動力密集型、重汙染型以及消耗型產業向著信息化、技術化產業改革邁進和轉型，這是一個大趨勢，但是具體該怎麽操作，誰心裏都沒譜兒，甚至已經有人提出了“產業升級是一個偽命題”的言論，因為其中涉及到的問題太多了。
產業升級的問題暫且可以不用理會，而且對於洛州市這種經濟發展落後、缺少重工業支撐的小城市來說，沒有改革壓力，倒是可以接著這股東風發展一下信息化產業。
距離首都近，果然還是有優勢的。
周揚看著手裏的這份地圖，心生感慨，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現在自己手裏的東西，比起這張地圖，百分之一都不到。
洛州市就是周揚的大本營，是實打實的根據地，落腳的地方要紮實，才有餘力出征四方。
下午睡了一個午覺，周揚朝李毅要了地址，然後獨自騎著自行車去瘟廟當中找孫明海，李毅說這孫子在洛州市買了好幾套房，在燕京也買了房，但平常的時候還是會住在這裏，替尋常老百姓卜卦解惑。
好家夥，都知道深入群眾了，沒有成名之後的飄飄然，懂的低調，從這一點上來說，孫明海身上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周揚騎著自行車搖搖晃晃地來到了瘟廟，一路上車多人多，越靠近瘟廟，人就越多，最後不得已，周揚下車步行了。
存車處的老太太伸出了巴掌，周揚從口袋裏掏了五毛錢遞過去。
“五塊。”
周揚楞了一下，然後二話不說扛著自行車往人群裏麵鑽。
存車破自行車，你要老子五塊錢，你怎麽不去搶錢呢！靠著這個破廟，你還能上天咋地？
倔強的周揚同誌扛著自行車在人群裏麵穿行，得益於這奇葩而衝動的造型，不少人紛紛給他讓路，同時行注目禮，好在周揚臉皮夠厚，雖千萬人吾往矣！
到門口三十米的時候，就徹底不能往前走了，周揚把車子放到了一旁，給了販賣香火的小販一塊錢，讓他幫忙照看一下，隨後他肚子一人前往廟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