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豁得出去
周揚看了看四周的人，都是埋頭吃茶的食客，要麽是在相互聊著天，要麽就是低頭吃東西，往他這邊看的人，的確沒有，他晃了晃腦袋，心想可能是自己一路騎車過來被太陽曬昏了頭吧，這幾天總是感覺有些怪怪的，看來是需要好好休息調理一下了。
但是就在周揚低頭繼續吃東西的時候，那一道目光似乎又聚焦了過來，他還是抬頭，結果那種注視感瞬間消失不見了。
這次該不會又是錯覺了吧。
當周洋剛低下頭的時候，他馬上抬起了頭，然後朝著身後看了過去，果然，一個戴著墨鏡的男人呆立在了原地，他窘迫地想要左顧右盼，但卻無人與他相呼應，想繼續低頭吃東西，卻發現麵前的桌子上除了一張報紙之外什麽都沒有，拿在手裏的筷子未免有些滑稽。
周揚冷哼了一聲，然後端著麵前的一籠蝦餃走了過去，一邊走，還一邊用手往嘴裏塞了一個，多汁的蝦餃瞬間在嘴裏爆炸出最鮮美的味道。
“陳先生是吧？”
周揚還清楚地記得這個家夥叫陳發，還有那個黑塔叫做文生。
無處掩飾尷尬的陳發左右看了看，最後隻好摘下了墨鏡，訕笑著說道，“周先森，好久不見啊。”
“嗯，不錯，是好久不見，”周揚把蝦餃推到了他的麵前，“這裏的蝦餃還不錯，幹喝茶可不好，陳先生不嚐嚐？”
陳發笑著點了點頭，“周先森太客氣啦，這怎麽好意稀呢。哎，周先森，很巧啊，你到這邊來幹森摸啊？”
周揚看著他這副被人逮了現行還要裝傻充愣的模樣，不禁冷笑了一聲，“是好巧。哎，您那位保鏢呢，沒跟您一起嗎？剛才我好像是看到徐小姐了，跟您混，果然有前途啊。”
沒了那個黑塔，周揚也沒什麽懼怕的了，隻要不動槍，光論手腳，在場的人不敢說沒有敵手，至少像陳發這種竹竿型體格，他能打十個。大概也是因為被周揚戳到了軟肋，陳發搓了搓手拘謹地說道，“何少爺最近比較忙，所以這次活動就全部交給我了……您也是收到消息才來的嗎？”
“嗬嗬，您這不也是會說普通話嗎，幹嘛還要耍一口港台腔。”
陳發笑了笑，然後小心地轉身看了看周圍，在確定沒人注意到他之後才小聲地說道，“內地人就吃這一套，你不撇兩句港腔，他鳥都不鳥你。”
嗬嗬，這家夥。
看他這幅樣子，周揚不禁樂了起來，“那你教教我，這港台腔該怎麽說啊，聽你這口音，也不像是那邊的人啊。”
“別，別碰我辮子……我做這個發型容易嗎，你這小孩兒怎麽沒大沒小的。”
周揚一邊說著話，一邊想要摸一摸他那假的不能再假的假發，結果卻被陳發打了一下手掌，看著他又嬌嗔又生氣的模樣，周揚感到剛吃下的蝦餃就要快吐出來了，他端起一杯茶喝了下去，這才感到好受一些。
“你、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啊？”
“沒什麽，我好的很，沒事沒事。”
看著周揚揮手的樣子，陳發仿佛明白了一些什麽，他白了周揚一眼，冷哼了一聲，“我知道你想的是什麽，你跟那些人啊，一樣，不就是看不起我這種樣子嗎。”
“沒有！絕對沒有！”
“你不用騙我了，你的眼神兒跟他們都一樣。”陳發兩條胳膊懷抱在胸前，瞧著二郎腿，小蠻腰扭成了麻花，他看著窗外，麵無表情，明顯是生周揚的氣了，後者頓時哭笑不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安慰過女人，也鼓勵過男人，但還從來沒有過這種像女人化的男人。
想了半天，周揚決定還是避開自己不擅長的話題區域，轉而問道，“徐小姐怎麽樣，發展的還順利吧？”
“不知道。”
氣性還挺大。
“咳咳，那個……她怎麽改名字了？藝名？還挺清純的哦。”周揚沒話找話，想著他要是再愛答不理的就直接起身走人了。
老子又不欠你的，憑什麽跟我這拽二五八萬。
豈料，周揚的這番話卻引起了陳發的巨大反應，隻見他的眼神突然變的淩厲了起來，“哼，你還看的出來她變清純了啊，還不是因為你，就因為她這一清純，不知道推掉了多少走紅的機會，要是她能放開一點兒，還至於到這種地方來走穴？切，還要花錢雇人演戲，我也真是夠了，實話告訴你吧，她要是還這麽冥頑不靈，最多一年，就會被公司拋棄，到時候有她哭的！”
這是怎麽回事？跟我有什麽關係啊？
“你說清楚點兒，她的發展跟我有什麽關係啊？我這半年多可都沒跟她聯係了，她發生了什麽我可是一點兒也不知道。”
“那我不知道，反正我知道她這麽做都是為了你。”
“她做什麽了啊？你倒是告訴我啊！”
對於徐菁菁，周揚從來都沒有放在心上，現在看到她頂多也算是感慨一番命運的神奇，搭上了好東家，就能從站街女成為少男少女崇拜的明星，這種巨大的轉變反差所需要的時間也不過就隻有半年的時間而已。
但是讓他對徐菁菁還有一絲情感上的牽掛的原因，就是她被陳發接走的時候對自己的那神情擁抱和那個很長時間的吻。
按說到了周揚這個年紀，不應該再糾結於這種事情，他是經曆過“搖一搖”和“約炮”時代的人，思想之開放對於這個年代來說簡直就是大逆不道，況且徐菁菁也不是那麽矯情的人，肯定也不會天真到“一吻定情”這種程度。但是放不下就是放不下，即便隻有那麽一點點，在看到真人之後，也會立刻呈現燎原之勢迅速擴散開來。
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周揚還是盡力克製著這種情緒，事實上，他捫心自問，自己現在的感覺，其實也是好奇大於關心。
陳發依然是用那招牌式的白眼瞥了周揚一眼，隨後說道，“告訴你？怎麽著，你想要幹嘛啊？她現在沒多少錢，你不用再問了，就算是你真的看見了她，也撈不著多少錢的，真是的，原本以為她是做這一行的，想著她還能比其他人更快地接受這一行的規矩，沒想到她還真把自己當成黃花大閨女了，切，矯情。”
周揚的臉色變的難看了許多，這個家夥廢話真多，沒一句話說到點子上的。
“陳先生，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再怎麽說，徐小姐也是跟我的朋友，您這樣當著我的麵說這種話，我不愛聽。”
“切，你……”
陳發無所謂地切了一聲，但是就在他想繼續說下去的時候卻發現周揚的臉色已經變了，變的冷酷異常，他之前還從來沒有感受到周揚身上竟然還有這種氣勢，也沒有發現，周揚的臉部輪廓竟然如此線條分明，如此硬朗。
跟關鍵的是，周揚說完這番話之後，身上那股威壓之強大，硬是讓他感到了幾分寒氣，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這種殺氣，陳發隻在文生的身上見識過，也就是周揚嘴裏的那個身材高大的黑塔。
但文生是在美國受過訓的陸軍特種兵，也是華人第一位在美國當特種兵的人，退役之後放棄了在美軍當中任教官的工作，而是回到了何家，甘願成為何少爺的保鏢，那是一位真正的扛著槍上過戰場執行過殺人任務的大兵。在他的身上能有殺氣，自然很正常，但是這個半大小子怎麽看都隻是一個學生，他這一身威壓是從哪裏來的。
莫不成，也是一位富家公子哥？普通人家可培養不出這種人。
想到內地藏龍臥虎，陳發也不禁恭敬起來，言談舉止之間收斂了方才的調侃和輕佻，那尖細的嗓音也變化了不少。
“周先生，您可能不知道，當時我們看上徐小姐，一來呢，是她唱歌不錯，而且天生的一副好臉蛋兒，這二來呢……”
“無妨，有話直說便是。”
陳發點了點頭，“看您也是見多識廣的大人物，那咱們也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女人嘛，終究也是男人的玩物，我說這話您可別生氣。”
周揚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好，”陳發頓了頓，繼續說道，“徐小姐是做什麽的，相信您比我們更清楚。做我們這一行的，外表看著光鮮，可是裏麵什麽樣，圈內人一清二楚，有句話怎麽說來著，娛樂是個屁，誰都別裝比。大家都是出來混的，誰豁得出去，誰就能紅，甭管什麽好名聲壞名聲，先有了名聲，一切就都好辦了。好的，自然是好，壞的，後麵洗白不就行了，怕的是什麽？怕的是沒人看。所以您明白我什麽意思了吧。當初我們看上的最重要一點就是，徐小姐有這方麵的經驗，她更能豁得出去，可誰能想到呢，她來公司之後，工作倒是盡職盡責，可是一到那方麵的事情，她就、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