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不要做善良人
從周淑良這裏套到了所有的信息之後,周揚反而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她的錢款大概需要一百多萬,這麽多錢不是一個小數目,他是肯定不會把自己的錢拿出來還債的,他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沒必要來填這個大窟窿。
回家的第一天晚上,周揚就失眠了,他雖然一直在心裏告誡自己冷靜冷靜,一定要冷靜,但越是這樣提醒自己,他心裏就越是煩躁不安,他從來沒想到樸實的父母會陷入這樣的事情當中,其中還包括那些辛辛苦苦一輩子在田地裏,在工地上流汗甚至流血的街坊鄰居,這真的是他們的血汗錢啊!
在床 上躺著,周揚還是睡不著,心裏的煩躁更加旺盛,像是有貓爪子在心裏一直不停地撓一樣,他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是半夜一點了,反正是睡不著,幹脆不睡了。
周揚翻身起床穿上了衣服,然後從書桌的抽屜裏拿出來兩根煙,一根叼在了嘴裏,另一根夾在了耳朵上,然而,正在他想要拉開點燈的時候卻無意間看到了門縫之中透出來一絲光亮,周揚微微打開門,看到那光亮是從父母臥室裏發出來的,而在那房間裏,還有人說話的聲音傳出來。
看來他們也是在煩惱這件事情。
有時候周揚也很是無奈,爸爸媽媽對於周家的責任心實在是太強了,這不是什麽好事,農村的村民本身文化素質就不是很高,他們對於善良、責任這些概念理解的並不是很清楚,相反,他們會在群體性的認知當中自動把善良看成懦弱,而把責任當做可以占小便宜的借口,那種爛泥扶不上牆的二流子們,往往就是靠著蹭家族當中那些脾氣溫和、耳根子軟的飯才能活下來,不夠諷刺的是,這些二流子們對於幫助過他們的人不僅沒有感激之情,相反還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講他們的壞話,以此來炫耀自己是多麽厲害。
周揚認為這種人是無理和惡心的,但是他同樣也不關心那些所謂的“善良人”,當付出的善良得不到相應的回報的時候,周揚認為就沒有付出善良的必要,我幫了你,你不幫我,這沒關係,畢竟是我自願的,但是你臉最起碼的一句“謝謝”都沒有,那我真是犯賤到家了,所以周揚現在最擔心的就是父母也會成為這種“善良人”。
上輩子生而為他們的兒子沒有讓他們驕傲,周揚感到很抱歉,這次重活一世,周揚不想讓自己的父母再受到半分委屈。
周揚靠在門框上看著那個房間裏傳出來的燈光,眼神變的愈發堅定,然而,正在他打算好好考慮一下對策的時候卻突然聽到了父母房間裏傳來的一陣爭吵的聲音。
“你個小王八蛋,你到底還想要多少錢!是不是要看著老子把房子賣了才高興!滾!給我滾蛋!”
一個瘦弱的人影從門框當中衝了出來,腳步有些趔趄,而追出來的那個手裏拿著椅子的身影分明就是自己的父親了,周揚想到沒想立刻衝了過去,然後迎麵就是一腳,把那個瘦弱的身影直接狠狠地踹了出去,那個身影沒料到會遭到當胸一腳,毫無防備之下竟然直接飛了出去,然後重重地摔在了堂屋的八仙桌上,桌麵上的茶碗碎了一地,響聲在這黑夜裏很是清脆。
這個人被周揚這一腳踹的不可輕,靠在牆上半天沒站起來,喘著粗氣喘了好一會兒才扶著牆壁爬起來,爬到一半就直接坐在椅子上不動彈了,要不是還能聽到他的急促的呼吸聲,恐怕都要人以為他死了。
周大軍看了周揚一眼,有些意外,這小子的身體什麽時候變的這麽好了,周揚媽媽倒是不意外,兒子都長大了,力氣自然是要大一些了,而周淑良則是有些恐懼,這個半大小子剛才的那一腳可是結結實實的一腳,而且他的身上有著城裏人一樣的巨大的殺氣,這是農村人也是沒見過世麵的人感覺不出來的。
事實上,沒周淑良說的那麽玄乎,剛才周揚那一腳之所以重,一是剛才想到父母白天受的委屈而感到氣憤,另一方麵也是看到當事人是自己的家人所以心急,至於什麽殺氣不殺氣的,周揚認為應該沒有,他的殺氣早就被回來的時候碰到的那個黑塔給一口氣滅掉了。
周大軍看了周揚一眼,然後指著椅子上的那個身影說道,“把他帶進來,你也進來吧。”
周揚點頭應了一聲,然後走了過去,周淑良也跟著過來了,走近了周揚才看到,原來這個家夥就是白天時候跟自己起坐車回村的鄭晨,他身上依然還是那一身破舊的棉絮套子製成的破棉襖,棉褲上的白色棉絮露出來都染成了黑色,就他的這身裝扮,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去村裏任何一戶人家都是被打死打殘的份兒,一時間,周揚還覺得自己太過心慈手軟了,早知道是這個姓鄭的剛才就應該抄把刀出來,直接挑斷他的手筋腳筋。
看著周揚厭惡的神情,在另一側扶著鄭晨的周淑良八成也猜得到他在想什麽,索性幹脆扭過了腦袋不去看他,免得自己不小心惹到他也被踹一腳。
周揚起床起的不算晚,或者是說剛剛好,就在周揚出現的前十分鍾,鄭晨翻過牆頭竄進了院子裏,白天的時候他沒敢進村,在村口的時候怕被人認出來所以就直接鑽到村西頭的破廟裏去了,這一鑽,就是不吃不喝一個白天,隻在下午的時候從佛像麵前的灰堆裏扒拉出了一塊硬邦邦的跟石頭似的饅頭,和著瓦片上的積雪就直接囫圇地吞下去了。
幾個人坐在了屋子裏,因為怕被人盯著,所以也沒有開燈,趁著外麵的月光,幾個人圍著桌子坐了下來。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周揚給父親點根煙,轉身的時候看到鄭晨的手指動了動,估計也是想抽,但是周揚假裝沒看到,然後把煙裝到了口袋裏,鄭晨的手指縮了回來,隻是用舌頭舔了舔嘴唇。
“給他一根。”
周大軍發話了,周揚很幹脆地把煙和火丟了過去,“自己點。”
鄭晨忙不迭地點頭,嘴裏說了一聲謝謝。
“你還挺文明。”周揚嘲諷地說了一句,後者低頭點煙沒有說話,周大軍瞪了周揚一眼,周揚吐了吐舌頭。
就算是長輩殺人放火,周大軍也一定會讓周揚遵守長幼尊卑的順序,保持晚輩該有的禮貌。
“你去做點兒吃的,弄熱呼呼兒的,我看他餓的夠嗆。”
“我看他一點兒都不餓,你說呢,小姨夫?”
聽到周大軍要讓周楊媽媽做飯,鄭晨的哈喇子差點兒流下來,但是周揚這麽一問,他也不好意思說吃飯了,繼續低頭不語,可是他咕咕叫的肚子卻是在這個時候出賣了他,跟窗外的老鴰一樣,聲音大的讓人厭煩。
“還是我去吧。”
“不,你倆都坐著,讓你嫂子去。”
周大軍拍了一下妻子的肩膀,後者會意,隨即走出了屋子,然後把門給帶上了。
煙頭明滅之間透露的是兩個人不同的心境,周大軍是煩惱,鄭晨是驚慌之後的短暫安寧和踏實,盡管不知道這陣踏實到底能持續多久,但是最起碼現在能踏踏實實抽根煙了,相反,不抽煙的周揚對坐在對麵的鄭晨充滿了厭惡和憎恨,他一刻都不想讓鄭晨在這裏停留,因為這個家夥的出現將不可避免地影響他跟周淑良的計劃,很有可能還會在實施的過程當中對計劃造成偏差,一旦這種失誤出現很有可能會產生更糟糕的後果。
金錢之間的交易,最好保持純潔的目的性,而人與人之間的交易,也最好保持簡單的契約關係。
這才是保證穩妥的最佳法則。
“我這房子是不會賣的,你也別想了,錢,沒有,你要是為了錢回來的就死心吧。我不管你那些朋友跟你說的多麽好多麽好,反正我到現在還沒看到錢。我熬了大半輩子,就掙了這麽一處房子,揚揚以後還要結婚,也要生孩子上學,我不可能光顧著你們。”
鄭晨點點頭,表示同意周大軍的看法。
周淑良看了一眼邋遢的鄭晨,突然一陣低聲的抽泣,在這幽深的夜裏,顯得突兀而悲傷。
“你哭什麽!早以前我怎麽跟你說!哪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掉下來也砸死你!”周大軍罕見地對小妹發了脾氣,看的出來,他這股火已經在心裏積壓的太久了,否則也不會張口直接開噴了。
聽到大哥的臭罵,周淑良的低聲啜泣也停止了,隻是身子還不時地抽搐一下,周揚不知道她是真的傷心還是裝出來的,但是他傾向於後者,盡管沒有證據,但是衝她想要騙老爸把房子賣了籌錢這個念頭,周揚也不能原諒她。
周楊媽媽端著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麵條走進了屋子,麵條上一口氣臥了仨雞蛋,頓時,房間裏隻剩下吸溜麵條的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