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周家老大
下午的時候，距離周揚回來不過短短的三個小時，他家裏就陸續來了很多人，他們進門客套的話語不盡相同，但是說到最後的結果卻無非都指向了一個問題——你妹妹欠我們大家的錢，你什麽時候還？
周大軍陸陸續續接待了幾波人，他們不知道從哪裏得到了鄭晨回村的消息，但是又找不到他，所以就都來到了周楊家裏，誰讓周大軍將這件事情包攬了下來呢，而且他還是周家的老大，說到底，這還是周家的事情。
周揚很難想象平時淳樸的村民怎麽到了這個時候就開始集體犯傻了，而且還是這麽明顯的錯誤，非法集資的人並不是自己的父親，但是他們卻偏偏追著父親來討債，這不是傻子才有的行為嗎。
看到父親被一群人圍了起來，周揚想衝上去給這些人解釋，但是就在他準備過去的時候卻被母親給拉住了，“不要過去，交給你爸就行了。”
“可是他們……”
“你跟我過來。”
周揚被媽媽拉著走到了另一間屋子裏，這裏是爸爸媽媽的臥室，然而，當周揚走進來的時候卻看到小姨居然站在這裏，她仍然漂亮美麗，隻是眼神之間多了那麽幾分悲傷。
“小姨……”
“小聲點兒！”
周揚媽媽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後轉身把門給關上了。
周淑良看著已經長成大個子的周揚，心裏有些唏噓，才半年的時間，那個開車送他上學的女人已經淪落到寄人籬下的地步了，而周揚則更是詫異，小姨他們兩口子到底是經曆了什麽，才半年時間，一個變成了乞丐一般的逃債鬼，一個則變成了滿是心傷還要強打精神的憔悴女人，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走到這一步的，那些集資過來的錢難道他們就沒有留下一些嗎？
想到這裏，也是最讓周揚疑惑的地方，凡是做壞事的人，第一手應該準備的便是自己的後路，拋開道德上的自私與無私之分，這種準備應該是對自己負責的最起碼的表現，可是再看小姨兩個人，本來集資了那麽多錢，可是一出事，怎麽就立刻變的這麽慘了呢。雖然還沒有去她家裏看，但是周揚用腦袋想也能知道她家變成什麽樣了。
三個人坐了下來，麵對麵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這個年怕是過不好了啊。
在這件事情上，周揚依然保持著獨善其身的原則，隻要自己的父母不受到牽連，他沒必要出手相助任何人，而且，就算是姓“周”的小姨，其實也不過是個抱養的外姓人，那這件事情其實就跟他更沒有關係了。
不幫。
周昂最後打定了主意，決定放任事情自由發展。
“揚揚，我跟你說件事情。”
沉默了一陣，周揚媽媽首先說話了，結果第一句話就讓周揚受寵若驚，“媽，你有什麽話就直說，你搞的這麽正式幹嘛？”
周揚媽媽頓了頓，然後說道，“揚揚，前幾天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我們決定要去城裏做一些小生意，所以就準備搬到城裏去租房住了，到時候我們也可以離的近一點兒，然後也可以給送飯。”
“那好啊！”
現在流行“下海”，不少國企的職工都下海經商了，周揚覺得父母走出這一步是完全正確的，而且這也可以在以後把自己創業的事情更好地交代出來，畢竟那個時候經商的父母可能更懂得自己做出的選擇。
周揚媽媽接著說道，“所以，我們決定，把這套房子賣了，然後……”
正陷入興奮之中的周揚突然懵了一下，怎麽一下子就扯到賣房子上麵了，剛才還不是說到去城裏打工嗎？他疑惑地看了一眼媽媽，然後又看了一下周淑良，旋即明白了，爸爸媽媽這是要賣房還債啊！
“媽，你們這是幹什麽啊！又不是咱們欠錢，你忘了，咱們家還……”
周揚的話說到一半就被周揚媽媽給瞪回去了。
房間裏再次陷入了一陣沉默。
不行，絕對不能這樣！
周揚覺得有必要跟父親談一談，至於要不要把自己的事情說出去，他覺得應該還要緩一緩才行，這件事情還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應該還有挽回的餘地，就算徹底完蛋了，那也是別人，隻要勸說父親別管這件事情就行了。
一想到父親，周揚就不禁搖頭歎息。他哪裏都好，說起他，整個平穀村的人都要豎起大拇指，但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他經常吃虧，人太好了也不行啊！周揚想著，不禁也有些氣憤，周家四兄妹，二叔家兒女雙全經營著一片果園，三叔家今年剛蓋了新房，大兒子也考上初中了，要說經濟能力，屬自己家裏最差了，但是一旦有什麽事情，還是自己的父親衝到最前麵。就說家裏的那台拖拉機，拖拉機頭五千多，還是老爸一人掏的錢，其他兄弟幾個都不願掏錢，最後看到老爸掏錢了才磨磨蹭蹭地湊了幾千塊錢買了一個拖拉機鬥子，然後三家人一起使用，也淘汰了那幾頭快要老死的毛驢和騾子。
唉，該怎麽說呢？
周揚想到父親的為人不禁就覺得一陣頭疼。
“大嫂，你們不要這樣，那筆錢很快就會回來的，隻是一時周轉不開而已，別擔心我們了。”
周淑良輕聲安慰著周揚媽媽，但是後者哪裏會相信她的話，隻是搖著頭說道，“早知道如此，當初就不應該同意你們結婚，你大哥說的對，那個姓鄭的就是個王八蛋，看看他現在幹的好事。沒事兒，淑良，這是咱們自己家，那王八蛋要是再敢回來找你，看我不打斷他的狗腿！”
周淑良仍然笑著，但是她的眼眶裏卻多出了幾滴眼淚，周揚受不了這種場麵獨自一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
哭能解決什麽問題，要是哭一哭就能把麻煩事擺平也不會弄到現在這種地步了，其實周揚還在疑惑那些錢都哪裏去了，但是因為有母親在那裏所以他一直沒敢問。
冬天的夜，黑的很快，當萬家燈火開始亮起來的時候，一直等候在家裏討債的人也終於離開了，臨走的時候還不忘叮囑周大軍，如果有了鄭晨的消息一定要告訴他們，周大軍連連點頭保證。
回到堂屋裏，一地的煙頭密密麻麻在地上鋪了一層，周揚冷哼了一聲，然後拿起了掃帚準備打掃，結果還沒動手就被周淑良看見了，她搶過了周揚手裏的工具自己打掃了起來，周揚沒有客氣幹脆就直接讓她掃了，突然，一股大力襲來，周揚來不及反應，猛地向前撲了過去，直接摔在了地上。
周大軍一腳將周揚踹了狗啃泥，隨即破口大罵，“兔崽子你有出息了是吧，念兩天書還不是你了！給我起來，今天不教教你尊老愛幼我就不是你老子！”
剛才看到周揚把掃帚給了周淑良，本來就窩著火的周大軍立刻爆炸了，在他看來，周揚的這種行為簡直就是大逆不道，這就是忘本！
“哥，你幹嘛啊！”
眼看著周大軍已經抄起門板後麵的檁條衝過來，周淑良急忙衝了上去將他攔了下來，此時，周揚媽媽也從門外走了進來，看到堂屋裏的情況也急忙趕了過來，一邊奪下周大軍手裏的檁條，一邊大聲吵吵著，臉龐憋的通紅，其實周揚知道，最後還是父親妥協了，否則甭說倆女人，就算是五個女人也不可能攔得住他。
周大軍把檁條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指著周揚鼻子臭罵，“今天晚上別吃飯！餓著！”
周揚也不說話，就那麽站著，直到周大軍鑽到了裏屋他才無所謂地白了一眼，你不讓我吃飯就不怕我媽把你掐死啊！
一時間，周揚發現堂屋裏就剩下自己和周淑良了，後者看了他一眼，然後又撿起掃把低頭掃地了。
周揚看了看裏屋，父母親正在屋子裏低聲說著什麽，時不時地歎氣，看來他們意識到，即便是把房子賣了也不可能湊夠錢了，周揚再也抑製不住心裏的好奇，他走到了周淑良身旁低聲問道，“小姨，你實話告訴我，你們到底欠了別人多少錢？”
“你個小孩子知道什麽……”
話還沒說完，周淑良就閉嘴了，她看到周揚的個頭已經超過她半頭了，兩個人對視的時候，還是周揚居高臨下看著她，這種落差很容易讓人產生強製性的壓迫感，可這時候，偏偏周揚的氣勢足夠的強大，讓周淑良也險些認為這小子真的是個成年人了。
周揚擔心父母出來之後就沒機會問了，所以他必須要搞清楚，也好方便自己製定更合適的策略，否則再這麽下去，老爸老媽可能真的要被逼瘋了。
“小姨，你告訴我，到底欠多少錢，我幫你還！”
聽到這句話周淑良就笑了，任憑周揚身上的氣勢再強也不能掩蓋她的輕視和笑容，這個孩子看著老實，怎麽吹牛都不帶打草稿的。
周揚急了，壓低聲音說道，“你非得等到有人報警才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