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談判
站在校長辦公室門前，周揚感到了一陣緊張，他回頭示意徐子豪來敲門，後者卻搖頭表示這樣會髒了自己的手，周揚小聲罵了一句王八蛋，後者微笑點頭，臉皮不是一般的厚。
周揚長舒了一口氣，同時也在心裏暗暗組織了一番語言，他自認為已經將這輩子最肉麻最不要臉的奉承的話全部組織到一起了才抬手敲門。
“請進。”校長那慈祥和和藹的聲音從門內傳來。
嗬，到底是校長，還用“請”字，這也讓周揚對昨天老猴那一聲“誰啊，進來”生出了不小的鄙視之感。
周揚推門而進，放進裏空調暖氣頓時撲麵而來，周揚僵硬的手指和身體也舒服了不少，校長看著他腳下融化的積雪皺了皺眉，然後又低頭繼續工作了，大概是看到進來的人是學生，級別太低的緣故吧。
校長忙著批改文件，仿佛剛才那聲“請進”並不是出自他之口。
“你們是哪個班的，有什麽事情嗎？”
周揚搓了搓手，用早已經在肚子裏組織好的話說道，“校長您好，首先對打擾您工作感到抱歉，我們是高一（23）班的學生，今天早上收到消息說我們班要被解散了，所以我們想問問您是什麽原因，雖然我們班成績並不是很優秀，但是從年級來看，我們並不是最差的，而且我們的政治成績在年級排第五，曆史成績排第三，語文成績排……”
校長停下了手裏的工作，同時擺擺手示意周揚不要再說了，後者心裏一陣懊惱，硬生生把“第一”兩個字咽到了肚子裏，同時後悔應該把“語文成績第一”的事情放在前麵，這樣也不會說道一半被打斷了。
校長把手裏的鋼筆戴上筆帽，然後放在了右手旁，然後摘下了老花鏡，折上了鏡腿，放到了鋼筆旁邊，他坐直了身體，然後背靠著老板椅的椅背上，閉上了眼睛，這一連串的動作優雅而緩慢，像極了電視上的演員，而校長的這一套慢動作展示下來，也把周揚三人給急的不輕，分分鍾想撞牆以死明誌，這樣一來，三人在戰鬥的情緒和欲望上先輸了一籌。
校長雙手在太陽穴上按摩了一陣，周揚很擔心他是不是接下來又要在眼眶周圍按摩，然後用手指刮刮眼睛做一套完整的眼保健操，正在周揚忍不住開口說話的時候，校長已經開口了，“你們分班的事情，我早上剛剛聽說，還沒來得及了解詳細情況。”
他說話的時機拿捏的恰到好處，不但堵住了周揚想說話的欲望，更是將自己置身事外，表示自己不知情，一定是有其他人想要禍害你們班，作為曾經的宣傳部長，周揚對這種套路本應該一眼識破，但是在心急和擔心的情況下，他竟然一時沒反應過來，不知道該如何把校長的話接下去。
校長估摸著時候差不多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兩隻胳膊放在了桌子上，身體前傾，麵色瞬間變的慈眉善目，說話的語氣也變的語重心長，似乎是在跟晚輩交代自己的寶藏藏在哪裏，“孩子，人的一生之中，總是有許多事情是自己無法把握的，得到，或者失去，總是在命運的前進當中發生，但也正是因為這種情況的發生，我們才會在成長過程當中變的更加堅強和勇敢，試問，在人類的曆史發展進程當中，又有誰沒有經曆過失去呢？古人雲，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你知道這個典故嗎？”
周揚急忙說知道，免得他又再跟自己解釋一遍大道理。
“但是，光知道還不夠。”
臥槽！周揚聽到這個“但是”就有一股臥槽的情緒油然而生。
“你還要學會將這種道理運用到實際生活當中，堂堂七尺男兒，氣拔山兮氣蓋世！一定要拿得起，放得下！你也是一個成熟的人了，眼光要放長遠，絕對不能短視，跌倒了，爬起來繼續，也許，在你站起來之後就能看到更美的風景呢。”
周揚三人靜靜聽著校長這一番前言不搭後語同時驢唇不對馬嘴的慷慨之詞，而且被話語當中的“七尺男兒”、“拿得起，放得下”以及“更美的風景”等詞語給迷糊的不輕，不過好在周揚體內的洪荒之力及時覺醒，擋下了這一波密集的糖衣炮彈。
“可是校長……”
“可是什麽！有什麽好可是的！”
周揚剛說話，校長便厲聲喝止，剛才的慈眉善目瞬間變成了惡相邪僧，變臉之快讓人咋舌。
他不耐煩地說道，“拆班這種事情本來就是學校領導決定的，你們能怎麽辦？還真以為這是你們一群十幾歲的孩子能夠決定的？有這工夫還不如好好讀書，看看你們班的成績，整個C部倒數第一，每次係部評優還不都是被你們班拖後腿！”
周揚本來就全無招架之力，現在被翻臉的校長再一頓斥罵，頓時更加無力還擊，身後的徐子豪本來還想出一把力，但是聽到是因為班級成績的原因之後頓時也沒了底氣，倒是那個姑娘，在聽到校長說的那些話之後不服氣，說出了“語文成績第一”的事實，卻不成想，校長居然黑著臉說道，“要不是你們班主任作風不正，你們班的成績也不會偏科成現在這樣。”
作風不正？
作風不正！
周揚心裏的怒火滔天，已經到嗓子眼兒了，隻差一步就要噴出來了。
“行了，你們回去吧，沒什麽好說的。”
不行，不能回去。
一盆冷水潑下來，周揚心裏的怒火隻剩下一些灰燼了，三人都默不作聲，其實心裏想的都一樣，他們承載著全班同學的希望，結果弄成現在這樣，實在是沒有臉回去，於是三人同時選擇了在原地站著，幻想著還有一絲奇跡出現。
校長知道情況差不多了，沒有學生能夠在這裏放肆，誰都不行，然而，正在他準備最後罵幾句將周揚這三個人攆走的時候，樓道裏卻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音，人聲鼎沸，像是要將整棟樓都掀開。
校長瞬間目露精光，看向了周揚，後者心裏暗喜，看來是大部隊到了！
“外麵是怎麽回事？”
周揚的底氣回來了不少，他仰著頭說道，“校長，我們班一共六十三名同學，都在外麵，我們準備一起進來的，但是怕打擾您的工作，所以就讓我們三個做代表先跟您談談。”
“先”跟您談談。
不行的話，“後”就是所有人都過來談談了。
校長目光如炬看著周揚，後者也絲毫不示弱地用眼神進行回擊，在兩人互相對視了一會兒之後，校長又斟酌了幾秒，然後站起身走了出去，周揚等三人也急忙跟了出去，樓道裏的人看到校長出來了，頓時漸漸安靜了下來，而此時，校長走路的時候開始有意無意地扶著牆走，顯出一副老態龍鍾工作疲憊的模樣，而他說話的時候，也再次切換成了沙啞刺向的嗓音，這讓剛才在辦公室當中的周揚三人心裏大呼真是大開眼界。
“同學們，我現在非常理解你們的心情和此刻做出的選擇，我作為一校之長，在這個時候本應該替大家排憂解難做出最好的選擇，同時解決大家提出的問題，但是很可惜，天不遂人願，我下午的時候還有幾個會議要開，現在要去做一些準備工作……嗯，這樣吧，我讓李建華李書記和劉主任幫你們安排一間會議室，大家有什麽建議和意見，盡管提出來，然後跟他們談就可以了，我可以保證，他們一定會將你們的意見和建議一字不漏地轉告給我，我代表學校，向你們承諾，一定會對事情做出一個圓滿的交代。”
眾人聽完這番話，頓覺校長通情達理，有高人風範。
周揚三人聽完，頓時倒吸一口冷氣，心裏狂罵臭不要臉的老東西，並隱隱感到了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隻可惜他們也無能為力。
說完話，一行人跟著校長一路走，然後來到了一個黑色鐵皮門的辦公室裏，並讓大家隨便坐，他隨後就到，臨走的時候他還一再關切地詢問冷不冷，要不要把空調開開，大家覺得校長比聖誕老人還要和藹，不好意思要求再多，遂都說不用了，但是也有人說要，司徒亮大聲喊著冷，要把空調開開，但是校長看了他一眼，嗬嗬笑著說男孩子火力旺，堅持一下，隨後便裝作再聽不到他的聲音，直到轉身走開。
這是一間盛放雜物的辦公室，不過這也好，裏麵的凳子很多，保證了23班人人都有座位，都到了最後生死存亡的時刻了，他們沒有對環境做出過多的要求，隻要能夠保留23班的完整性就已經夠了，但是那校長走了之後便再也沒有回來，此時已經是中午了，學校裏的人都去吃飯了，隻留下這間屋子裏的一幹人等，而23班的人也在這個冰窖一般的房間裏默默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