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說真話的人
“怎麽了,怎麽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啊?說,誰惹你們了,我找他去,我倒是要看看誰有膽子欺負我的學生。”
陳圓殊裝作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一隻手叉著腰,另一隻手拿著教學用的三角板不停地在空中揮舞著,仿佛要立刻去找誰拚命一般。
然而,她的刻意搞笑沒有像往常一樣讓學生們的臉上掛上笑容,相反,同學們在看到活潑可愛的陳老師現在這般模樣之後心情變的更加難受了,前排有幾個膽小的女生竟然已經開始偷偷抹淚了,這讓教師的悲傷氣氛更加迅速地蔓延開來了。
當女人展現脆弱的一麵的時候,最受不了,同時也會立刻衝在前麵的人一定就是男人了,在二十三班也不例外。
“老師,你是不是要走了?”
前排的一個戴眼鏡的男生猛地站了起來,正在所有人以為他會說出什麽豪言壯語的時候,他卻弱弱地問了這樣一句話。
不過弱就弱吧,倒是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整個班級的學生的眼睛都集中盯上了陳圓殊,後者在幾十雙眼睛的注視下有些緊張,不過很快他就放鬆了下來,白色的羽絨服配著她俊俏的麵容,讓她就像是仙女一般美麗。
“同學們,你們是陳老師正式帶的第一批學生,我怎麽會離開你們呢,而且,以你們對老師的了解,我是那種要走都不說話的人嗎?我老陳是誰啊,陳真的第三十六代傳人,誰敢對我不敬,我直接一個無影腳就踢過去……”
“老師,無影腳是黃飛鴻的。”
班上頓時傳來一陣哄笑,陳圓殊臉色一紅,“坐下,你知道還是我知道啊。”
“嘿嘿,老師知道老師知道,陳老師最厲害了。”
“馬屁精!不過說的好,有老師的風範,以後肯定能找到媳婦兒!”
“托老師福。”
班上的氣氛開始活躍起來,不少學生的臉上都洋溢著燦爛的 笑容,他們已經相信了陳圓殊的話,而且也對那些散播謠言的人有了深深的鄙視,陳老師明明就好好地待在這裏,怎麽可能會走呢。
然而,知道的人還是知道的,他們對於陳圓殊編造出來的謊言絲毫不會相信。
周揚回頭看,剛好跟坐在最後一排的徐子豪對了一眼,雙方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相同的答案,那就是陳圓殊一定會走,而且會走的徹徹底底,可能根本就連招呼都不打一聲。
第一節晚自習就這樣平安度過,沒人再提起陳老師要走的事情,也沒人會再相信這種無聊的傳言,但是到第二節晚自習的時候,很多人都沒有發現,教室裏少了兩個人。
這是徐子豪第一次主動找到自己,周揚感到很是意外。
司徒亮說的沒錯,徐子豪是一個相當自大的人,而且桀驁不馴,這種桀驁是從小生長在優渥環境當中產生的,而且周揚注意到,他的這種桀驁跟一般的流氓混混那種不講理的蠻橫是有著天壤之別的,他身上的這股傲氣純粹而簡單,就像是泰山上的岩石,敢於跟任何東西硬剛!
據理力爭,以死相拚,有點兒軍人的味道,這也是為什麽周揚會猜想他是軍區大院長大的原因了,隻有軍人才有這種剛正不阿的特質,而且軍訓的時候還流傳著這小子教部隊軍官踢正步的事情。
“上次的事情,我想明白了,我得謝謝你,要不是你,我可能真的就撂那兒了,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徐子豪給周揚遞了根煙,依然是那土豪氣質爆棚的中華煙,周揚舍不得抽,架在了耳朵上。
“沒事,什麽救命之恩,不過就是想保全自己而已,我沒你說的那麽偉大,說到底,也是為了自保。”
“能夠說真話的人,就更了不起了,周揚,我很佩服你,如果換成是我,可能就不會承認,還得嗆你幾句。”
周揚笑了笑,這小子還真是有意思,比起自己,其實他更具有勇氣,隻可惜這種勇氣多多少少帶著一些莽撞的成分,如果他能夠更加冷靜和理智一些的話,相信他會成為更加全麵的人。
不過這不用擔心,相信他家裏的人應該已經注意到了這一點,周揚還記得林浩,那個青陽鎮的富二代,他們兩個人曾經聊過一些關於家裏的事情,從他們的聊天內容當中周揚就知道,林浩的父親其實已經有意無意地培養兒子的經商頭腦了,隻是因為實際經驗的欠缺所以才不能把更深入的隻是講解給他聽而已。
“說吧,什麽事,你找我出來總不至於就是說這幾句話吧?”
周揚本來可以在第一節晚自習之後就回家的,但是卻被逃課的徐子豪叫了出來,他猜測徐子豪八成就是為了陳圓殊的事情而找自己的。
果不其然。
“你覺得陳老師會不會走?”
徐子豪的表情十分嚴肅,看來他已經我這件事情考慮的很久了,否則也不會把自己叫出來。
這人啊,最難的事情就是回頭去找那些讓自己丟臉、丟麵子的人了,不是說認錯就是勇敢,那是真的沒辦法了。
周揚搖搖頭說道,“應該不會吧,剛才陳老師在班上不是都說了嗎,她不會走,就算是要走也會跟我們說的。”
“你信了?”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徐子豪緊緊地盯著周揚,想從他的眼睛裏看出一些想要找到的東西,突然之間,一道刺眼的光芒射了過來,“喂,那邊的倆人,你們幹嘛呢?哪個班的?怎麽不去上晚自習啊?哎,別跑,停下……”
周揚和徐子豪倆人立刻起身就跑,傻子才管後麵的人說什麽。
兩個人穿過樹林,竄過灌木叢,然後來到了校門口,門口的老大爺還在打著老花鏡看報紙,兩個人貓著腰從窗戶底下溜了過去,那兩個身影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門衛大爺疑惑地抬頭看了看,在確定沒有異樣之後繼續低頭看報紙了。
寬闊平整的大道之上,兩個氣喘籲籲的少年雙手撐著膝蓋在路邊大口的喘氣,他們相互對視了一眼,隨即大笑,兩個本來互相看不順眼的人開始對對方有點兒好感了。
“找個地方,喝點兒?”
“可以。”
徐子豪請客,兩人一路走,然後找了一家還在亮著燈的火鍋店,因為他們兩個來的晚了一些,除了零散的幾桌客人之外,已經沒什麽人了,店老板表示沒多少菜了,徐子豪表示無所謂,來一鍋亂燉就行了。
有酒,有肉,還有人,齊活了。
周揚吃著肉,喝著酒,聊著天,但是心裏依然保持著清醒和警惕,這已經成為他的習慣了,徐子豪這種看似豪爽的性格,其實大部分都是偽裝出來的,他的這點兒小花招瞞不住三十歲的中年男人周揚,不過他也挺佩服徐子豪的,這點兒待人接物的把式,他學的不錯,大概是他的父輩或者哥哥們教他的吧。
“周揚,你跟我說實話,你覺得我這人怎麽樣?”由於喝了點兒酒,徐子豪的眼睛有些發紅,不光是白眼仁,還有他的眼睛四周,都是紅彤彤的一片。
這人不能喝酒。
周揚看到他喝酒上臉之後就主動減少碰杯的次數了,然後認真地回答他這個問題,“你,是我見過的學生當中比較有大哥氣質的人,而且,你也是咱們班家境比較好的人。”
“嗯,我從小就是孩子王,我家的條件也確實比較好。還有別的嗎?”
周揚點了根煙,抽了一口,“你很自大,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想揍你一頓!”
見什麽人說什麽話,這是周揚給自己定的標準,前世的他對人情世故不怎麽熟絡,也因此吃了不少的虧,現在他能重活一世,所以他要求自己對於以前不屑於做或者不敢做的事情都要盡力去做一遍,不為了別的,就隻是為了不要錯過可能擁有的風景和另一種生活狀態。
在剛才徐子豪問話的時候周揚就開始琢磨他問這個問題的原因,以及他到底想要得到什麽樣的回答,第一次回答隻是試探性的敷衍回答,而第二個問題才是他冒險嚐試的回答。
周揚低頭抽著煙,同時用眼角的餘光掃了徐子豪一眼,後者同樣低著頭,但是手裏的筷子已經丟桌子上了。
“說的好!你說的真他媽好!”
店子裏的其他客人聽到這陣聲音都朝著這邊看了過來,店老板也走了出來,手裏拿著切菜的菜刀,刀上麵還沾著一些碎肉。
“兄弟,咋回事兒啊?”
周揚急忙上前說道,“沒事兒沒事兒,大哥,喝了點兒酒,聊天兒呢。”
店老板不放心地看了徐子豪一眼,最後才悻悻地說道,“看好了,別鬧事兒啊。”
“放心放心,不會的。”
待店老板走後周揚重新坐了下來,這時他竟然看到徐子豪竟然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哈喇子順著嘴角流下來拖了有一尺長。
我他娘的招誰惹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