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黑胡同
周揚點了點頭，他心裏已經大概有數了。
吃碗麵之後周揚看了一下時間，晚上七點，天已經很黑了，這幾天氣溫驟降，早晚都會刮風，特別是晚上的時候，夜裏一兩點的時候經常能夠聽見狂風嘶吼的聲音，周揚裹了裹身上的衣服，低著頭鑽進了人流當中，他身後的幾個人也迅速跟了上來。
躲是肯定躲不掉的，回家的路就那麽幾條，哪條路都不是隱蔽的路，而且，要是真像電視上間諜劇演的那樣，拐一拐就能甩掉跟蹤的人，那真的也未免太瞧不起勞動人民的智慧了。
周揚想，既然甩不掉，那就幹脆不甩了，對方既然可以打聽到自己的名字，那也一定可以找到自己的地址，與其讓他們一直這樣找下去，還不如來一場麵對麵的談判呢，周揚一邊低頭走，一邊想著，然後在下一個回家的路口，他突然轉變了方向，朝著另一個方向走了過去，後麵的人楞了一下，但是也很快就跟了上去。
一條胡同裏，嗖嗖地灌著涼風，周揚頂風走了幾分鍾，前麵就是胡同口，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前麵出現了幾個黑色的影子，他們站在胡同口，堵住了去路，後麵的幾個人小跑兩步，也跟了上來。
“小子，還記得我嗎？”
周揚搖搖頭，“不記得你媽，我隻記得你。”
“……媽的，跟老子玩兒心眼兒，你膽子夠肥的啊！”
幾個人迅速將周揚包圍了起來，剩下的人站在了外圍，其中兩個人一前一後堵住了胡同口，避免周揚逃跑。
胡同裏有個鐵帽簷的路燈，燈泡是二十瓦的，昏黃的燈光在這跳胡同裏絲毫不起作用，倒更像是添加恐怖氣氛的道具，一個小混混撿起塊磚頭朝著路燈砸了過去，但是沒有砸著，旁邊的一個人罵了他一句，然後從口袋掏出一副彈弓，一下子就把路燈給打碎了。
胡同裏陷入了徹底的黑暗，不過好在還能看見人體的輪廓，周揚心裏暗罵這幾個人是笨蛋。
趁亂，可以逃跑；
趁亂，再加上黑夜，不跑才是傻叉。
周揚緊緊地貼著牆壁站著，這樣可以避免腹背受敵的危險，但是這樣一來就不太方便逃跑了，不過周揚不著急，他還有事情要問。
瘦高個老大走上來，直接給了周揚一耳光，他的力氣極大，周揚一直不相信電視上那種一巴掌把嘴角扇出血或者一巴掌就把人扇暈的橋段，但是現在他信了，瘦高個老大的這一巴掌著實有力，他感到眼前的人影晃了兩晃，過了一會兒才重合在一起，而且臉上火辣辣的疼，嘴角一股熱流湧了出來，可能就是血了。
那巴掌上有很多老繭，打在臉上，跟他媽的砂紙一樣，不流血才怪。
“知道為什麽打你嗎？”
“不知道。”
“嘭！”
又是一巴掌。
這瘦高個的巴掌聲音不是清脆的“啪”的聲音，而是一聲悶響，周揚敢肯定，自己現在的身體，絕對熬不過他三個耳光。
“現在知道了嗎？”
“……少他媽扯淡，有什麽道道跟老子劃出來就是了！”
“哼，這小子還挺硬。”他舉起的巴掌又落了下來，周揚心裏暗暗舒了口氣，可誰成想，巴掌落下去了，他的腳卻朝著周揚踹了過來，周揚眼疾手快，一個閃身躲開了，隨後不等對方反應，立刻朝著瘦高個衝了過去，一圈打在了他的肚子上。
周揚本來是想打在他的臉上的，但是無奈對方的身高太高了，要想打他的腦袋還得跳起來，所以就隻能打肚子了，而且肚子要比腦袋脆弱的多。
這一拳周揚絲毫沒有留情，瘦高個毫無防備之下被打了一拳，身體頓時萎縮的像是煮熟的大蝦，立刻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了，嘴裏不停地倒吸著冷氣。肚子像是抽筋一般打著哆嗦，瘦高個一時說不出話來，他的手指顫抖著周揚，隻可惜這裏的光線太暗，沒人看得見他的手勢，趁著人群混亂的工夫，周揚踹倒了守在門口的一個家夥，然後向前奔跑了過去。
“追！”
瘦高個忍著痛站了起來，隨即大手一揮指揮著眾人向前跑了過去，然而，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胡同口的黑影沒有跑掉，而是站在了那裏。
周揚守住了胡同口，他的手裏還多了一根黑色的棍子，不，不是棍子，是那根買來的軍刺。
“好小子，要跟老子玩兒，有種！”
瘦高個揉了揉肚子，疼痛感已經基本上消失了，他走在最前麵朝著周揚走了過來，今天周揚讓他在眾人麵前丟了麵子，所以他得親自找回來，否則，人心散了，隊伍就不好帶了啊！
周揚手裏的軍刺指著瘦高個說道，“今天咱誰也別玩兒那些不入流的，話說白了，理扯清了，這件事兒就算過去了，要是扯不清，老子也不是吃素的！”
“你媽的，誰他媽要跟你講理了！”
瘦高個彎腰從地上抄起一塊磚頭，順勢撲了上來，在他身後的一眾小弟也從地上撿起了磚頭撲了過來。
周揚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大錯誤，這幾天隨身攜帶著家夥是對的，但是他錯就錯在誤以為對方是講道理的人，更不應該的是，他會以為對方敢跟他單挑。
人多的情況下，傻叉才單挑呢！
周揚二話沒說，轉身就跑，丟人就丟人了，總比丟半條命好！
今天這事兒算了栽了，對方是成年人，要遠比學生難纏，他還幻想著能夠用以前的方式來唬人，但是卻用錯地方了，就這點兒套路，對方恐怕不知道用過幾百次了吧。
“小子，有種別跑！”
“你媽的！停下來！”
迎著狂風，一大批人在大街上奔跑著，沿途的商店都關門了，在這片人流稀少的大街上，開門就等於浪費水電，偶爾有幾個商店沒有關門，店老板也還真有閑情逸致，端著茶水嗑著瓜子，就看著周揚這一夥人上演著亡命大屠殺，周揚心裏罵了一句王八蛋，腳下的步子卻是一點兒都不敢放慢。
跑了大概有五分鍾，周揚感到有些體力不支了，而後麵的那夥子人的速度絲毫卻是不見消退，這個時候，周揚覺得差不多了，身子一轉，朝著另外一條大街跑了過去，瘦高個的隊伍裏麵立刻有人嚷嚷。
“這小子不行了，快追！”
“打斷他狗腿！讓他跑！”
你才是狗腿！
周揚心裏罵了一句，隨後朝後大聲喊了一句，“孫子，有本事過來讓爺爺看你蛋子毛長齊了沒有！”
“你媽的，有本事給老子停下！”
“有本事你過來！”
剛說完，周揚感到肚子裏一陣悶痛，差點兒岔氣，他急忙閉嘴不說話了，順便調整了一下呼吸。
周揚繼續向前衝著，當他看到那一片昏黃的燈光的時候，他心裏一直懸著的那塊大石頭終於落地了，那個安靜的小商店坐落在公路一側，安靜的就像是一座墳包。
商店門口的一個中年人叼著煙，聽著收音機，很是瀟灑自在，周揚二話沒說朝著他衝了過去，當時他沒有往家裏跑而是改變了方向，就是想到了這個人，恐怕也隻有這位“越爺”能夠擺平這件事情了。
越爺看了氣喘籲籲的周揚一眼，又看了看他的身後，皺著眉頭壓了壓手，“先喘口氣兒。”
周揚抽了一張席子過來，然後一屁股坐了下去。
“別坐著，一會兒要抽筋了，站著，走兩步。”
周揚擺擺手，喘著大氣說道，“就是抽筋兒我也站不起來了，算了……呼呼呼！”
一陣紛繁雜亂的腳步聲停了下來，隨後寂靜無聲。
“越爺，這是怎麽個意思？”
越爺叼著白色的手卷煙，青色的煙霧飄向了空中，他眯著眼睛，透過眼前的煙霧看著這幾個人，“亮子，鋼廠都容不下你們了？沒事，你們要是看上這裏了，我搬走，明天就搬。”
“別別別！越爺，兄弟幾個不是衝您的，真不是衝您的！是這小子……”
“不是衝我的，那就聽我把話說明白了，行不？”
瘦高個點頭如搗蒜，“行！您說！”
周揚感到腿有些麻，雙手撐地站了起來，瘦高個以為他要跑，暗中揮了揮手，幾個家夥不經意地散了開來，守住了所有逃跑的路線，要不是有越爺攔著，他們可能把小店的門口都要堵了。
越爺雙手夾著煙頭，吐出了一口煙霧，“上次那事兒，是你小子給我麵子，這不說啥，挑不出毛病，但是亮子，江湖規矩，事兒都是一碼歸一碼，上次的事情了了，就算了，你今天又過來為難這小兄弟是怎麽個意思？秋後算賬？還是嫌我老家夥多管閑事？”
瘦高個舔了一下舌頭，抬頭看著越爺說道，“越爺，是，這事兒的確是過去了，可這幫小子不地道，不守規矩，他們是學生娃子，本想著就算了，可是他們卻在外麵敗壞我名聲，這我還真他媽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