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家奴思亂

  “在下劉寶麟，見過老夫人。”


  劉寶麟恭順站在門外，未聽應招，不便貿然入內。


  他兀自站在廊下，李嫿的視角恰能看到他，瘦削的身子，雪白的臉色，在夏日的陽光下，仿佛周身帶著黑團。


  如果讓李嫿自由選擇，此人根本不可能入她的法眼。


  李嫿眼尖，已經看到祖母渾身打顫。


  她身體本來就不好，今日遭受舉家被炒，丈夫、兒子、孫子被送往寧古塔那苦寒之地，雪上加霜的是那位素於李家交好的劉家，竟然前來退婚。


  落井下石，實在是可惡。


  李老夫人的精氣神已透支殆盡，身體即將堅持不住。


  不過，她是家中主心骨，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倒下。


  大難臨頭，而避之三舍的小人，李老夫人心中厭惡。她故意不去理會劉寶麟。


  “看什麽看，還不趕緊回去收拾行李。”


  還在看熱鬧的人，趕緊行動起來。


  李嫿的母親顧氏本來就沒什麽主意，這種場合，她除了瑟瑟而落的眼淚，竟六神無主。


  “女兒啊，你……”


  “娘親，不必操心。我李家敗落，劉家退婚實屬正常。再者說了，遭逢大難，不能同甘共苦，合舟共濟，反倒率先退場，生怕沾惹罪責，此等人，此等家族，不值深交。”


  李嫿看得透徹，一針見血。


  “好了，道然，快帶著母親回去吧，這裏的事情，我來處理就好。”李嫿又吩咐婢女，說：“唐詩留下，你們三個趕緊回去收拾，需要帶什麽，一些聽從宋詞安排。”


  “是。”


  李嫿起身，來到祖母身旁。


  “嫿兒，你都聽到了？”


  “祖母，您先坐下。”李嫿很平靜，先扶著祖母坐下，輕聲說道：“我是這麽想的，這婚得退。”


  “劉家與我李家是世交，但李家出事，他卻第一個出來脫離關係，如此不仁不義的朋友，不可交也。此其一。”


  “即便不退婚，我以戴罪之家女嫁過去，必然會被瞧不起。我李家傳家千年，世代豪門，何必低人一等？此其二。”


  “李家正值多事之秋，需要有人撐門麵，掌大局，聚人心，此等要緊時刻，何必與之糾纏不清？此其三。”


  “祖母，以此三條，您覺得這婚，是退，還是不退？”


  李老夫人慈祥的撫摸她的頭發，哀傷道：“嫿兒懂事，可是，委屈你了。退過婚的女子，如何再嫁喲？”


  “祖母，千裏姻緣一線牽，姻緣未到，何必強求？姻緣到了，退過婚又如何？兩情相悅，勝過萬水千山。”


  李嫿的目光裏，透露著淡然和灑脫。


  退婚這種事兒，根本對她沒有絲毫的影響。


  “好，祖母相信，我嫿兒如此聰慧女子，等事態過了，定然給你找到太安城最好的如意郎君。”


  事到如今，李老夫人隻剩下安慰了，她內心深處想著，李家這次劫難，是否能夠東山再起還未可知。


  “祖母，您坐著，這事兒我來處理吧。”


  該麵對的，自己麵對就好了。


  “你一個待字閨中的姑娘，還是別……”


  “祖母，您信我。”


  李嫿拍拍祖母的手，站起來，走到門口，隔門而拜。


  劉寶麟第一次見到如此清雅卓然的女子，有些晃神。


  “小女子李嫿，”李嫿也不拐彎抹角，“既然劉公子前來退婚，自然要應允。


  “請公子稍等，我會退回公子八字，隻是如今家中被封，聘禮暫時不能退返，不過劉公子放心，我會留下欠條。”


  “一年之內，定然償還。”


  “貿然退婚，已經是劉家有愧，那些聘禮，就，就別……”劉寶麟得知她就是李嫿，冒冒然，惶惶然，竟覺有些後悔，有些失落。


  “既然是退，就退的幹淨，無交情，無瓜葛。”李嫿斷然拒絕。


  很快，李老夫人身旁的李嬤嬤去取八字歸來之時，神色慌張。


  身後還跟著去而複返的夫人、妾侍等等，一個個神色驚慌，帶著憂慮和憤怒。


  “老婦人，不好了，家奴思亂，有些人欲帶頭造反！”


  “什麽？噗！”


  老夫人終究還是沒抗住，一口老血噴出，人也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