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門都沒有
“我們好久沒有這樣的機會坐下來一起吃飯了吧。”張然笑著率先打破了沉默，“坐啊，還站著幹嘛，你可是沒辦法再長高咯。”
黃海川眉頭輕微的蹙了一下，張然看似無意的一句話，卻是勾起了他的大學回憶，他還記得兩人讀大學時，他經常去打籃球，張然會在球場邊 等他，每當他滿頭大汗的下場時，張然總是會笑他那麽拚命的跳起來搶球幹嘛，又不會再長高了，今天再次從張然嘴裏聽到了這句熟悉的話，黃海川不知道對方是有意還是無意。
“是很久沒這樣坐下來好好聊天了。”黃海川坐了下來，神情淡然。
“看來你對我還是有所成見。”張然瞥了黃海川一眼，臉上的笑容也慢慢的淡了下來，“你是不是還怪我上次幫林茂說話，而沒有設身處地的為你著想？”
“林茂？”黃海川眉頭一皺，旋即想起，那個酒後開車差點撞了他的人就叫林茂，黃海川一直隻記著對方是省城公安局局長的兒子，而是有些忽略了對方的姓名，“難道你覺得站在林茂那邊是對的？就算是個不認識的人，起碼也該懂得什麽叫對錯。”
“我沒有說我那樣做就是對的，但我隻能說我那樣做也並沒有錯。”張然有些理所當然的聳了聳肩，“我記得我當時是對你說，隻要你道歉，我會幫你說情，讓林茂既往不咎，你覺得我那樣做的是錯的嗎？你是不是認為我沒有半點正義之心，就差沒喪失人性？”
“不錯，我正想送你這兩句評價。”黃海川冷冷的看了張然一眼，“我還怕說出來會太傷人，沒想到你倒是自個說了。”
“傷人？海川，你太小看我的心理素質了，我沒你想的脆弱，你要是對我有什麽不滿，可以盡管發泄，沒必要顧忌，我想我還能受的住。”張然一臉淡然的說著。
張然看了黃海川一眼，見對方沒有說話的意思，再次開口道，“黃海川，這個社會沒有絕對的公平和正義，人與人之間往往都是不公平的，我記得那時候你還不是周明方書記，哦，不，現在應該叫周部長了，我記得那時候你還不是周部長的秘書吧，你覺得你隻是一個小小的機關科員，想跟人家領導幹部的兒子講公平，講正義，你不覺得很可笑嗎？”
“照你這樣說，我當時就算是被林茂撞死了，也是我活該不長眼了？天底下那些出身貧寒、卑微的人，他們哪一天出門不幸遇了車禍，討不到公道，也是人家身份卑微，活該被撞死了？張然，我不知道你這幾年是怎麽過的，你的心太冷了，跟以前完全判若兩人。”
“我沒有那樣說，是你自己那樣理解的，我隻是想讓你知道，這個世界沒有你想象中的公平，天底下之事，十有八九是不如意的，你也沒必要抱著一腔悲天憫人的想法，這個世界，隻有強權下的公理，而不是法製下的正義。”
“不錯，你說的是有一定的道理，但你走向極端了，我們國家的法律製度總有一天會越來越完善的，人治大於法治也總有一天會成為曆史。”
“成為曆史？我不知道會不會成為曆史，但我想我是不能活著看到那一天了。”張然有些嘲諷的笑著，“我倒是希望我能托你的福，有生之年真的看到了這個國家成為純粹的法治國家。”
“隻有心裏陽光的人，滿懷希望的人，才能對這個國家，乃至對生活充滿熱愛，充滿正義，充滿激情，即便是我看不到那麽一天，但我始終相信我們一代代的人在努力著，哪怕隻是改變一點點，都是我們的進步。”
“心裏陽光？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說的心裏陽光是充滿阿Q精神的人？”張然笑著瞥了黃海川一眼。
“隨你怎麽理解。”黃海川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張然，我想我該怎麽用一句話來形容我們現在的現狀呢？是不是應該說成是 道不同不相為謀吧。”
“看來我們多年未見後的第一次長談並不愉快。”張然搖了搖頭，“我們不說這個了，其實我們爭論這個也沒什麽意義，我們隻是彼此的觀念不同而已，沒必要拿到桌上來討論，還是說點其他的事吧。”
“說點其它的事？我們之間不知道還有什麽其它的事可說。”
“怎麽，老同學之間就沒有話可說了？”
黃海川淡淡的看了張然一眼，不可置否。
“張姐？”就在黃海川和張然沉默著的時候，一個意外的聲音從前麵傳了過來，黃海川微微抬頭，循聲望去，瞳孔猛的一縮，當真是冤家路窄，來的人不是林茂是誰。
“張姐，果然是你，我說看那側麵就像是你。”林茂笑眯眯的走了過來，走近了，才發覺到對麵的黃海川，“是你？”林茂臉上的笑容一滯，隨即有些不善的看著黃海川。
“我說再讓我在江城看到你一次就揍你一次，看來你是當我的話是耳邊風了。”林茂陰森森的看著黃海川，上次在江南大廈的電梯上碰到黃海川，他就招了民警來想先找個理由把黃海川扣住，再帶回去教訓一番，沒想到對方坐的竟是寧城一號車，兩個民警膽怯不敢下手，那時也就不了了之，這次竟會再在這裏遇到黃海川，林茂一直沒把黃海川放在眼裏，也沒認真的去關注過黃海川的身份。
“林茂，你在說什麽呢，快給黃秘書道歉。”張然眉頭一皺，朝林茂輕斥道。
“什麽黃秘書，給他道歉？”林茂看了看張然，指了指黃海川，一副不敢置信的看著張然，“張姐，你沒說錯吧，還是我聽錯了？”
“你沒聽錯，我讓你給他道歉。林茂，他是周部長的秘書。”
“周部長？哪個周部……”林茂撇著嘴，神情有些不屑，隨即，臉上的笑容僵硬住，有些不確定的看著張然，“新任的省委組織部長周明方？”
也難怪林茂會這麽快就聽出張然口中的周部長會是指誰，原因還在於這幾天他們都有聊起過周明方這個人，張然的公公是省委組織部的常務副部長孫誌河，張然的丈夫孫祥更是跟他們一個圈子裏的人，經常跟他們玩在一起，因此周明方調任省委組織部一把手，幾人自是有所關注，特別是孫祥，這幾天常有主動提起周明方，林茂自是聽的熟悉了。
“他……他是周明方的秘書？”林茂明顯有些錯愕，黃海川的身份變化太大，一時讓他有些錯愕，指著黃海川，竟是有些發愣。
“不錯，他是周部長的秘書。”張然點著頭，朝黃海川笑道，“黃海川，林茂不知道你現在的身份，一時魯莽，你不要見怪才是。”
林茂站在原地，臉色有些難看，看著黃海川，嘴巴張了張，似乎想說什麽，最終卻是沒說，轉向張然，“張姐，我跟朋友約好了吃法，我先過去了。”
“好，你先去吧。”張然瞥了林茂一眼，眉頭輕微蹙了一下，卻是沒說什麽。
黃海川至始至終都沒有說話，沒人發現的是，在林茂走出去的時候，黃海川的眼底深處燃燒著憤怒的火苗。
“林茂跟我們家住在同一個小區裏麵，兩家的關係也不錯，這個酒店離我們小區近，所以常會有我們小區的人過來吃飯，林茂碰巧也在這裏吃飯並不奇怪。”張然不知道是不是在解釋，有意無意的說了一句。
“張然，沒什麽事的話，我先離開了。”
“這就要走？不是還沒吃飯嗎？”張然一愣，驚訝的看著黃海川。
“吃飯也是要配合心情的。”黃海川深深地望了張然一眼，毅然的轉身離開。
“黃……”張然伸了伸手，似乎想阻攔，看到黃海川的那冰冷的眼神，手伸到半空募的停住，“好吧，你先走，下次有機會再一起吃飯。”
黃海川帶著一種決然的心情離開，張然不再是以前的張然，他也不再是以前那個黃海川，兩個人，就像兩條正反拋物線，往著各自的人生軌跡滑行著。
“張姐，那個人走了？”一直在偷偷觀察張然這一桌的林茂在黃海川離去一會兒後，終於走了過來。
“是走了，怎麽，你還想著要找人家算賬？”張然看著林茂，笑道。
“張姐，您說笑了，算這小子走運，媽 的，怎麽一不留神就成了領導秘書了，現在要找他麻煩卻是比較棘手了。”
“你知道就好，林茂，我勸你還是不要再有那種想法，周明方已經調任省城，黃海川畢竟是他的秘書，你要是還跟以前那樣把他當成一個微不足道的人，想找人收拾他，最後說不定是你吃虧了。”
“那倒不會，我還有點分寸，張姐您就放心吧。”
“不過你剛才沒向他道歉，怕是他心裏已經對你有想法了。”張然再次皺了皺眉。
“要是有意見，上次我開車差點撞到他，那會他就該對我有意見了， 也不差這一次了，讓我給他道歉，那是門都沒有。”林茂神情桀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