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觀音又點點頭,小聲道:“不死了,我後悔了,七姐,你別說話了,聽聽他說些什麽,酒後吐真言。”鐵觀音受傷甚重,話說的有氣無力。
汽車沒回司令部,直接開往高東島。天很冷,大家把棉衣都蓋在鐵觀音和薑立柱的身上。一路上隻有汽車的馬達聲和掠過耳邊的風聲。薑立柱的喁喁私語,如訴如泣,相思入骨。誰都想不到這個看似小心眼兒的青年,對鐵觀音竟是如此的一往情深。
邱國營剛坐下,邢慧傑就給他遞過一杯水。他說了聲謝謝,倒被邢慧傑瞪了一眼。自從邱國營歸順了鐵觀音,幾乎沒有一天閑工夫。
鐵觀音有的是錢,邱國營通過各種渠道,弄來了當時最先進的醫療設備。在高東島建了一個現代化的醫院,平時不但收治自己的傷兵,就連附近的老百姓,有個頭痛腦熱的找上門來,也會得到免費的治療。
宋春茂的父親是高東島島主,有一肚子用毒、解毒的秘方,毒藥和中藥,藥理相通。邱國營一有閑暇時,就去跟宋老大學習中醫中藥針灸,時間不長,融合自己所學的西醫常識,竟研製出一種預防大腦炎的偏方來。其中有一味藥俗稱‘好漢拔’。此藥根深且密,尋常人根本拔不下來。用這味藥帶跟兒熬製,效果最佳。
邱國營在千斛園免費施藥,方圓百裏的老百姓,聞訊都來取藥。藥劑喝進嘴裏,甜絲絲的,有一股特殊的香味。老百姓圖個嘴痛快,也沒指望這不起眼的東西能起多大作用。就在那一年的秋天,除了高東島附近的居民,其他地方都爆發了腦炎,就連縣城的鬼子都未能幸免。
這時的老百姓才意識到邱醫生醫術的高超,小華佗的美譽,再次名揚四方。
第二年,邱國營並無保留,把預防腦炎的藥方,傳諭天下。一時間,原野上到處都是撅著屁股和‘好漢拔’拔河較勁兒的莊稼漢。
不打仗時為老百姓看病忙,打起仗來有傷員就加倍的忙。不打仗好歹還有點閑工夫,能坐下來和宋老大論醫談古,可昨天一早就接到命令,有重傷員需要馬上手術。傷員連渡海的時間都耽誤不起,需要邱醫生出診,在柳王城建了一個臨時的手術室,等傷員一到馬上進行搶救。
邱國營剛做好準備,運傷員的車就停在了柳王城外。邱國營見宋春茂親自送傷員過來,知道這兩個人的來頭一定不小。邢慧傑見姚金霞和劉秀茹傷的如此厲害,也禁不住落淚。…#愛奇文學 #¥最快更新
珍妮是老院長的幹女兒,自幼就與邱國營相識。邱國營一時沒想起來,隻是覺得眼前這個洋姑娘有些麵熟。兩年多沒見了,當時那個不起眼兒的含苞未放的小姑娘,現在竟出挑的亭亭玉立,儼然已是大姑娘了。好在她自幼在醫院長大,手術的時候倒是個不錯的幫手。實際也是如此
,若不是珍妮專業的包紮,劉秀茹和姚金霞也挺不到現在。
兩個傷員早已昏迷多時,相比姚金霞,劉秀茹傷的要更重些,她脈象微弱,麵色潮紅,瞳孔有些擴散,呼吸不穩,一陣兒急促,一陣兒若有若無。幸虧路上沒有耽擱,趕到及時。
邱國營的醫術高明,先給姚金霞輸上吊罐,然後開始給劉秀茹動手術,邢慧傑和珍妮打下手。另外還有幾個醫院打雜的護士,也都腳步匆匆、裏裏外外的跑個不停。
手術時最應呆在她們身邊的宋春茂,卻被無情的阻擋在門外,急得他如熱鍋上的螞蟻,來來回回在柳王廟外踱步。不時地看看手表,再抬頭看看天,隻看到日落西山,日出東海,整整二十個小時,才看到邢慧傑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出來,有氣無力的對宋春茂道:“手術做完了,還得再觀察幾天,隻要傷口不感染,命就算保住了。”
宋春茂一陣風似的跑到手術室,又被一個護士在門口給攔住了,並囑咐他道:“病人剛做完手術,需要絕對的靜養,你扒在門縫兒看看就行了。”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宋春茂,今天卻對這個小護士的話噤若寒蟬,隻得扒在門縫兒向裏張望。兩張病床,分別貼著兩麵牆,劉秀茹和姚金霞頭頭相望。吊罐的液體一滴一滴緩慢的滴落。兩人身上都蓋著潔白的床單,一動不動。
宋春茂鼻子一酸,他多麽希望這兩位嬌妻從床上跳下來,甜甜的喊上自己一聲“大哥”,哪怕兩人同時擰他的耳朵,對現在的宋春茂來說也是一種幸福……
那個守門的護士,又悄悄滴拉了宋春茂一把,道:“去問候一下邱醫生吧,他可累壞了。”
宋春茂心裏一熱,就算有千言萬言也表達不了對邱醫生的感激。可真見了麵,偏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邱醫生斜靠在太師椅上,頭枕在胳膊上,發出了輕微的鼾聲。珍妮和幾個護士也東倒西歪的靠在牆上,狼狽的睡姿沒有了一點兒淑女形象。他們太累了,太需要休息了。宋春茂不敢打擾,輕輕的退了出來,正和風風火火闖進來的邢慧傑撞了個滿懷。
宋春茂不知出了什麽事,還沒等他張嘴,邢慧傑一把推開他,衝進屋裏大叫道:“別睡了,快醒醒,準備手術,快,快,快點兒啊。”一向穩重的邢大小姐聲調兒都變了。
邱醫生一下子驚醒了,他坐直身子,定了定神,端起邢慧傑剛才給他的水杯‘咕咚,咕咚’,灌了兩口。不敢多喝,在手術時,喝多了上廁所不方便,耽誤事兒。他把剩餘的水倒在了自己的頭上,甩了甩濕漉漉的頭發,跳起身來。挨著牆打盹兒的幾個小護士也曚惺睡眼,一臉的不情願。站起身來,伸著懶腰,不停地打著哈欠。
宋春茂不知發生了什麽大事,正在他一打愣兒的功
夫,三國浦誌和花六郎抬著一副擔架匆匆趕來。擔架上的薑立柱睜著雙眼,嘴裏還喃喃自語,嘴角不斷有血絲滲出。孫瑞玲跟在擔架的旁邊,正月的天氣,隻穿了一件夾襖,她那大紅的棉襖,正搭在薑立柱的身上。像這樣的棉襖,他身上還蓋了四五件。
宋春茂有些傻了,這是怎麽回事?自己剛和薑立柱分開一天多的時間,這個生死與共的兄弟就傷成了這樣。
他追著擔,:“兄弟,兄弟……”,一直喊,沒人理他。平時對他俯首帖耳的兄弟們一刻不停,腳步匆匆的把人抬進手術室。眼望著消失的擔架,宋春茂悵然若失。突然後背又被人用力推了一把,:“閃開”。軍師從來沒有用過這種語氣跟宋春茂說話。
蔫諸葛和孫瑞良也抬了一副擔架,擔架旁跟著哭哭啼啼的七小姐。擔架上赫然躺著的竟是鐵觀音。隻見她麵色灰白,雙目微闔,牙關緊咬。一連串兒的打擊讓宋春茂腦子空白,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捏呆呆的看著軍師佝僂著身子,吃力地把擔架抬進手術室。
本來以為薑立柱受傷最輕,隻不過是喝多了,神誌不清而已,哪知經過邱醫生檢查,他的傷比鐵觀音重的多。人從馬背上跌落時頭部受了撞擊,有輕微的腦震蕩。他嘔吐不是因為喝多了酒,而是腦部受損所致。另外,在他墜地時,是背部先著的地,肋骨折斷,傷了肺葉,呼吸間,血從嘴角流出來。還有,頸椎也有損傷,幸虧他年輕,底子好,換成常人早就一命嗚呼了。饒是如此,他也是命懸一線,隨時都有都掉性命的危險。
鐵觀音的傷雖不致命,可子彈還留在體內,也是個大麻煩。邱醫生決定對薑立柱采取保守治療,等他酒醒以後再說,鐵觀音則馬上進行手術。
這回在廟門外轉的是一群人,出出入入的護士們也疲態盡顯,腳步不像昨天那樣從容。候七往返於手術室門口和蔫諸葛之間,她每次出現,大家都要圍上去,打聽手術的最新進度。
開始手術。
手術進行的很順利。
留在體內的子彈已順利取出。
正在縫合傷口。
薑立柱酒醒了,準備手術……。
又是一個不眠的夜晚。清晨時分,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了。這次被抬出來的是邱醫生。連續將近五十個小時的高強度手術,把我們的邱醫生累垮了。在他宣布薑立柱的手術順利完成後,大家還沒來得及歡呼,邱醫生已累的癱倒在地,再也站不起身來。
手術順利完成,蔫諸葛帶人回司令部主持大局。設在柳王城的臨時醫院,為防止敵人偷襲,也要轉移回高東島。
宋春茂被留了下來,珍妮出色的護理水平贏得了大家的認可,她也留了下來,專門負責照顧三個受傷的女人。
果然不出所料,宋春茂的母親宋老太先是對
劉秀茹受重傷大呼小叫,埋怨天,埋怨地,埋怨宋老大,唯獨不埋怨他那寶貝兒子。對珍妮更是無條件的接受,一麵誇讚他兒子有本事、有眼光,居然弄了個養媳婦,一邊抱怨宋老大沒本事,窩囊廢。
宋老大一氣之下要去找商雲春來評理。宋春茂苦苦相勸,才化解了老兩口的一場風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