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茂點了幾樣小菜,又要了一壇千童棗酒,酒色清澈,醇厚無比。幾杯酒飲下,馬鈺和陶三春粉臉微紅,燭光下嬌豔無比。
酒樓的夥計跑過來道:“對不住,幾位高升一步,剛才有人把咱酒樓包了。今晚幾位的飯錢算我們老板請客,以後還要請多光顧”。
酒樓下逐客令,宋春茂剛要發作,陶三春一拉他的衣襟向櫃台努了努嘴兒。這陣兒喝的暢快,沒注意偌大的酒樓中隻剩下他們四個。櫃台處五六人麵色凶悍,正和掌櫃指手畫腳的爭論。
“走吧,別給掌櫃的添麻煩”,馬鈺說著站起身,剛喝了點酒頭有點暈,晃了一下,手扶著桌子又慢慢坐了下來。
陶三春低聲道:“那些人走了”,眾人納悶,正不知老板這是唱的哪一出,從門外走進來兩個大人一個孩子。看到宋春茂等人,臉上微顯詫異,其中一人道:“掌櫃的,給來幾個招牌菜”。酒樓掌櫃點頭稱是。宋春茂低聲說:“酒樓掌櫃被調包兒了”。
酒樓的招牌菜端上來了,隻不過幾盤魚幹兒,醬牛肉,和當時老百姓很少見到的白米飯。陶三春見酒樓的招牌菜太過寒酸,不僅啞然失笑。
宋春茂道:“別笑,廚子也調包了”。
點菜的那個人裝滿兩小碗白米飯,飯上夾了菜,端上飯桌,並不坐下,轉身慢慢地退了出去。
孩子有八九歲的年紀,點菜那人剛出去,便把頭埋在碗中大吃起來。同來的那大人也不吃飯,隻是靜靜看著,偶爾用手撫一下孩子的頭。孩子吃完飯嘟囔了一句什麽。除了陶三春,另外三個人臉色都微變,孩子說的是日本話。
從門外跑進來一個人,添了一碗飯,夾了菜放在小孩麵前,又退了出去。那孩子沒理會新盛的飯,卻對宋春茂幾個人來了興趣。溜下椅子,來到宋春茂桌前,伸手剛要抓盤中的花生米,從門外呼啦啦衝進來十幾個人,把宋春茂等人圍在中間。
“滾出去”,一個家夥吼道。
三國浦誌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用日語對孩子的家長說了兩句。能在這偏僻的小鎮聽到故國鄉音,那人用手扶了扶眼鏡,幹咳了一聲,走了過來。衝那些人擺了擺手,讓他們退出了門外。
來人四十來歲,個子不高,看似弱不禁風。鼻子上架著一副高度數的近視眼鏡,嘴上留著兩撇日本人常見的八字胡。和眾人打個招呼,也不客氣,大喇喇的坐到椅子上。看到馬鈺,情不自禁的喊了句:“美人”。
雖略顯突兀,馬鈺知道日本風俗如此,隻要不是殘疾的女人,無論老幼都會被喊作美人。(來到中國見到女的就叫花姑娘是高麗棒子)。因此並不介意,隻是冷冷的回了一句,算是打過招呼。
那人卻因馬鈺也說日語興奮異常。自稱名叫大和迪宮,和三國,馬鈺聊得甚是
投機。大和迪宮十分博學,尤其精通生物學和軍事。不知不覺已是半夜。宋春茂站起身道:“明天還有事兒,今兒幾位先聊到這兒吧”。
大和迪宮的兒子已然睡熟,不便相送,戀戀不舍得目送幾個人出了酒樓。
夜深人靜,路上行人稀少了很多,回客店的路上,宋春茂壓低了聲音:“有人跟蹤我們”。陶三春回頭張望,幾個黑影迅速躲進黑暗中。
“別搭理他們,快走”。
幾個人加快了腳步,那幾條黑影又悄悄地跟了上來。
進了馬鈺的住處,把門閂上,幾個人才鬆了口氣。“這人什麽來頭”?宋春茂問,雖然他懂點日語,可三國他們用日語交談,說了好些專業術語,獨行俠就有點摸不著頭腦了。
“這人嘴嚴的很,絲毫沒透露自己的身份”,馬鈺道:“但這個人十有八九就是我們這次行動的目標”。
“兄弟,你聽說過大和迪宮的來頭嗎?”
三國浦誌緊鎖雙眉,沉吟半晌搖了搖頭。
宋春茂掏出兩個紙包,一紅一白。壓低聲音道:“這紅的是砒霜鶴頂紅,白的是蒙汗藥。無論這人是誰,來頭肯定不小,我估計明天一早,肯定有人過來找尋你倆。明天我和陶三春去耍信子,如果有人問起我倆,就說是你們的貼身侍衛。找機會,把這玩意兒給他們灌下去”。
馬鈺點頭應允,把紙包貼身藏好。
宋春茂輕輕的靠近門口,突然打開門閂,一個箭步衝進院裏。果不其然,兩條黑影正蹲在窗外偷聽。一見被人發現,轉頭就跑。宋春茂也不追趕,高聲道:“天不早了,大夥兒早點歇息吧”。
第二天一早,宋春茂和陶三春還沒出發,客店的掌櫃就傳來話,門外有車來接馬鈺和三國浦誌。宋春茂囑咐他們要小心。
目送三國和馬鈺上了黃包車走遠,宋春茂帶著陶三春先去千童祠請了信子竿,來到昨日圈好的地兒。早有人送過一壇酒,宋春茂連幹六七大碗,送酒人連呼:“海量,海量啊”。
借著酒勁兒宋春茂甩掉棉衣,露出一身疙疙瘩瘩的腱子肉,古銅色的皮膚在朝陽的照射下閃著油光。單臂扶信子杆兒,陶三春猱身而上,信子杆兒頭倒翻小旋子,後來了個金雞獨立。換來了老百姓雷鳴般的喝彩,鞭炮齊鳴,鑼鼓喧天。一年一度的千童信子節拉開了帷幕。
馬鈺和三國浦誌的黃包車一路向北,出了千童鎮,過無棣溝,在徐福廟前停下來。無棣溝本是古黃河出海口,當年東渡日本就在此處出發。千童鎮的老百姓惱恨徐福整的他們骨肉分離。民間有隔河如隔山的說法。把徐福廟修到了河對岸,離這個禍根越遠越好。
相比千童祠的熱鬧非凡,徐福廟就冷清的多。
馬鈺細心地發現,徐福廟的門楣換作了徐福神社。有人過來引著二人進了神社
大門,在左首齊室裏換了木屐,往後殿走去。來到瀛洲閣門前,有人進去通報,稍等了片刻,大和迪宮迎出門外。雖然他不善客套,但歡喜之情溢於言表。把馬鈺二人請進客房,盤坐榻榻米上,大和迪宮果然先問起宋春茂來。
馬鈺說那是自己的護衛,今天去信子節競技。大和迪宮的一個隨從道:“小姐護衛身手不凡,今年信子節的魁首非他莫屬”。
“這麽說今年信子節的頭籌被我們大日本的人拔了”,大和迪宮大笑起來。“明天我要去看看,大和民族的子民是如何揚威支那的”,正說笑間,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走了進來,後麵跟了個年紀稍小的女孩。
“寬仁,惠子,今年信子節的冠軍被我們拿了”。馬鈺見兩個少年生的也算標致。隻是有一種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感覺,讓人心裏不舒服。
大和迪宮道:“這徐福和日本有淵源,到千童鎮隻看信子,不拜徐福就不是真正的天皇子民。”吩咐手下帶馬鈺和三國到處走走,祭拜一下徐福。
馬鈺說:“不敢勞煩閣下,我們自己走走就可以了”。
大和迪宮擺擺手,一個隨從引著馬鈺和三國出了瀛洲閣。徐福廟並不甚大,剛到中午已被馬鈺二人逛了個遍。那大和迪宮再也沒有露麵。
用過午齋,閑聊了幾句,馬鈺說有事兒要出去一下,女孩兒家的事三國和那隨從不好過問,任由馬鈺走出門外。路過大殿時大門緊閉,透過門縫看到大和迪宮正帶著三個子女呈香跪拜祭祖。原來這大和迪宮是徐福的後代。可這小子一句中國話都不會,講話時還左一個支那,右一個支那,標榜自己的日本血統多麽純正,不料是個漢奸。馬鈺不便久留,找到三國浦誌和大和迪宮告辭。大和也不強留,客氣幾句,派手下把馬鈺二人送回了千童鎮。
信子節的表演,一天兩場,宋春茂早就回到客店,正等待的心焦時,見馬鈺二人無恙,這才放下心來。
今天陶三春的表演大放異彩,老百姓打賞的錢物堆滿了半間屋子。就連客店的掌櫃,也送了酒菜給魁元賀喜。
宋春茂到外麵轉了一圈兒:“今天沒人跟蹤我們”。又摸出一根兒銀針試了試酒菜有沒有毒,“江湖險惡,凡事要小心”。
頭天晚上的酒宴被日本人攪了場,今天陶三春非要來個一醉方休。幾杯酒下肚,馬鈺不勝酒力,小臉通紅道:“你們慢用,一會兒還要去看燈會呢”。
陶三春一擼胳膊袖子,皓腕凝雪。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倒提酒杯笑道:“滴酒罰三杯。姐姐,今晚這個燈會咱們就不去了”。
“昨天不是你鬧著要去看,今天怎麽改注意了”?
“我說不去就不去,萬一宋大哥再贏回個小姑娘來,你說咋辦?”眾人不禁莞爾。
又飲了幾杯,
陶三春醉眼迷離道:“宋大哥,我嫁你做媳婦兒中不中?”宋春茂臉一下就紅了,說道:“今天喝的有點兒高,得早點去睡”。
陶三春一把拉住他道:“俺早看上你了,鐵佛寺廟會上,你在俺們戲台前賣糖葫蘆,俺就看上你了”。
宋春茂現在的臉紅的賽過關公“你還小,喝醉了瞎咧咧”。拉起三國浦誌疾步離開。那小戲子已酣然入睡,夢會周公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