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惡人還需惡人磨
劉科掛了電話，臉色陰沉。
這件事嚴格來說就是個雞毛蒜皮的小事，劉科最初的打算就是想懲治一下不給陸銘麵子的人而已。
隻是查了一圈之後發現楊瑞和老鄭似乎是沒什麽根腳的，加上瑞和所從事的行業的確讓他很感興趣，這才讓他借題發揮。
可是，他自認為查的很周詳了，卻還是漏掉了隱藏極深的蔡可。
他爺爺轉業之後一路順風順水將整個兒家族經營到如此地步，能少得了像蔡振生這樣的老戰友和朋友麽？
家裏有哪些關係，平素裏劉科又何嚐不知道？他又不是小孩子，家裏的一些事情，並不會刻意瞞著他。
隻是，蔡振生老爺子遠在程度，劉科又怎麽可能想到他孫子會“偷摸兒”來C城做生意？還跟自己走的完全不同的路子，玩兒技術？你搞沒搞錯？放著金山不用，自己扛著鋤頭打拚？
他實在想不通，為什麽楊瑞有這麽強力的盟友，一開始卻不亮出來。
如果他直接擺明車馬告訴自己，他跟蔡家的關係，劉科還能這麽操作？
老關係的麵子總是要給的呀。
他又哪裏知道，楊瑞也根本就不清楚蔡可家到底有什麽能量啊。畢竟，人家楊瑞也根本不打算玩兒什麽攀龍附鳳。
“蔡可，你這樣有意思嗎？”
劉科斜乜著蔡可，問道。
這個時候，他再想用兩百萬拿下瑞和已然是不可能的了。
不用說蔡家跟他家不分伯仲，即便人家家族勢力不在山東，但你不給人家麵子，保不齊以後會有什麽麻煩。
他們這種家族，又不是沒落掉的，更不曾所謂“站錯隊”，誰能保證不會出一兩個封疆大吏？誰又能保證人家的勢力範圍隻局限在一地？誰又能保證他老劉家以後永遠用不到人家？
得罪是不行的。
可如今的局麵，卻是讓劉科騎虎難下了。
狠話都已經撂下，再讓他自己吞回去，那得多惡心？
不僅麵子上過不去，最關鍵的是他已經把這事兒跟自己小兄弟說了，人家還等著給他打錢等著請他喝花酒來著。
如今瑞和拿不下來，他回去怎麽麵對自己的小兄弟？
大話已經說出去了，圈兒裏的人都知道劉科不是個愛吹牛逼的。但辦不成卻成了不可更改的事實。
在事實麵前，人家會管你是不是碰到“熟人”？是不是中間出了什麽“變故”？
隻要事情沒辦成，那他就是個“忽悠”。
信任的建立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但是毀掉卻是很簡單的。
自己在C城搞的這些事情，他的那個圈子裏的很多人都知道，如果就這麽不了了之了。他以後在圈子裏的地位必然會受影響。
“你問我有沒有意思？”蔡可輕笑道，轉而麵色一整，提高了聲音道：“你這樣巧取豪奪就有意思？這次是巧了，是我自己和兄弟的買賣，要是換了別人你就得手了吧？嘿，真不錯，自己什麽力氣都不用出，用白菜價就能弄來一家公司，自己一倒手賺了錢還賺了麵子，很爽是不是？可你特麽的考慮過別人為了做好一家公司投入了多少心血？嗯，你家勢力大，人家敢怒不敢言，但我特麽就是不慣你這些臭毛病！”
自己的心思被蔡可說破，劉科臉色瞬間漲的通紅。
蔡可能知道，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雖然地域不同，卻都算是圈兒裏的人，蔡可沒吃過豬肉，還能沒見過豬跑？
“衙內”們的一些玩兒法，蔡可又怎麽可能不知道？
實際上，這也是跟見識有關，他們比普通人更容易接觸到一些企業經營層麵的東西，就比如——兼並。
正常流程簡單來說那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但裏頭的貓膩可就多了去了。
若說他們的父輩是掠食動物，那麽他們就是跟在父輩後麵學習的幼崽。
以勢壓人，用遠低於市場價的價格拿下有前景的小公司，不管是自己經營還是轉手，都比自己從零開始容易的多。
很多人會很不忿，但又有什麽用？
這個世界是公平的，因為公平是相對的。
站在一個層麵上的人，在規則內，想不公平都難。但不在一個層麵上的人，誰會去跟你講公平？
瑞和是楊瑞的，他跟劉科之間是沒有公平的。劉科說什麽就是什麽。他說兩百萬要瑞和，就真的隻會給他兩百萬。
但因為有了蔡可，他跟劉科之間則是公平的。
想用兩百萬來羞辱蔡可，劉科還不夠格。
瑞和是楊瑞的心血，又何嚐不是他的禁臠？
劉科想要動瑞和，那本身就讓蔡可不能忍了，這個時候，蔡可已經不打算給他留麵子了。
“話別說的那麽難聽，你既然說的清楚，也別跟我這裝什麽小純情，裏頭的道道你也懂，弱肉強食而已，你既然能搬了你爺爺出麵，看在兩家的老關係，我就放你們一馬。”劉科思來想去，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但是場麵話卻是要說一說的。
哪怕回頭圈子裏有些風言風語，總好過現在就讓人家給看扁了。
好歹大家都是“衙內”，倆家又從老一輩開始就關係不錯，我們之間的事情，放在爺爺輩那裏也不過就是小孩子打架，沒什麽能上升到仇恨的地步。
麵子歸麵子，總比丟了裏子強。
蔡可瞧不上劉科這種仗著家裏的關係橫行無忌，劉科也瞧不上蔡可這種身在福中不知福，死撐著不用家裏關係自己玩兒創業的。
蔡可覺得劉科離了家裏啥也不是，就是個弱雞，而劉科則覺得蔡可到頭來還是得靠家裏，就是裝逼。
倆人互相瞧不上，言語上自然也就不會客氣。
聽劉科撂狠話，蔡可卻根本不當回事，譏誚道：“放我們一馬？你不放又怎樣？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能讓瑞和變成給I城軍區供貨的合作單位？你有本事就動動軍工企業。能耐的你。”
瑞和就是個做娃娃機的，跟軍工企業完全就不沾邊。可是，劉科即便知道蔡可是在這裏胡說八道，可他也相信如果真惹急了他，暫時給瑞和掛個名他是真的可以做到。
在國內，但凡跟軍方掛鉤的東西，一般人是敢伸手的？
舉個不太恰當的例子，普通人婚外情，勾搭個有婦之夫（有夫之婦）那隻是道德層麵的事情，可你要是跟軍人這麽玩兒，那叫破壞軍婚，是特麽要入刑的。
而且，劉科知道，蔡可本身就是技術部的。盡管瑞和的產品隻是娃娃機，但他要說瑞和技術部掌握某種軍工需要技術，做成一個軍民合作企業，誰又能說出什麽來？
真要碰見追問的，一句“軍事機密”，去哪兒說理去？
蔡可毫不留情地一番擠兌，讓劉科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看他的窘態，不僅是蔡可，楊瑞的心裏也是覺得一陣痛快。瞥了蔡可一眼，楊瑞在心裏想著，端的是惡人還需惡人磨。
不過倒是沒看出來，蔡可不講理起來，還真幾分二世祖的架勢。
嗯……要真說起來，喊蔡可個二世祖也不是不行，隻是他知道，蔡可向來比較厭惡那種身份和說法。
就在蔡可還想擠兌擠兌劉科的時候，他的手機也響了。
“都處理好了？”
楊瑞離得近，再一次聽見了蔡可爺爺那略帶威嚴的嗓音。
“爺爺，都弄好了。”蔡可低聲應了一句。
“小孩子家家的，沒什麽說不開的，小科那孩子我也見過，是個挺好的孩子，有什麽話好好說，別惱了。”
“切，就是個狗仗人勢的。”聽說爺爺見過劉科，蔡可表示了足夠的不屑，很顯然，即便爺爺見過他，也隻可能是在他小的時候，這人總是會變的不說，就算是近期見了，劉科又怎麽可能在自己爺爺麵前擺出一副跋扈的樣子？他自己見了老爺子，不一樣是個乖乖仔？
“怎麽說話呢？”老爺子聽蔡可這麽說，立時不樂意了。
“呃……”
“你們倆在一起？”
“是。”
“把電話給他。”
“爺爺，沒這必要吧。”
“要我說第二遍？”
威嚴的樹立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蔡可對爺爺的說一不二可是深知其中三味的，見老爺子有發火的跡象，盡管再不耐，也隻好把電話遞給劉科，說道：“我爺爺，要跟你說話。”
劉科有點懵，卻還是接過蔡可的手機，臉上帶著諂笑，點頭哈腰地跟電話那頭的蔡振生說著什麽。
至於蔡振生老爺子跟劉科說了什麽，蔡可不知道，但他想來也不外乎是一些恩威並施，並給他留足了麵子。
從劉科接完電話笑嗬嗬的樣子就不難看出來。
他是相貌平平，盡管這會兒笑的開心，落在蔡可眼裏就顯得有些欠揍了。
“蔡可，山不轉水轉，以後誰也說不準用的著誰，瑞和這事兒，就這麽算了，以後你們想在O城做點什麽事，直接給我打個招呼，我劉科沒有二話。”
劉科態度的突然轉變，讓蔡可反而有點不適應。
見他不說話，劉科還以為他氣不順，說著：“那啥，今天晚上就在這兒，我擺一桌，咱們……哈哈，也算不打不相識。”
蔡可麵帶狐疑地問道：“我爺爺和你說什麽了？”
“沒啥，沒啥，其實吧，你也知道像我們這樣的人，做這些說不上誰對誰錯，都是很正常，完全是大水衝了龍王廟嘛。我現在收手，你也沒必要抓著不放，對不？”劉科笑嗬嗬地說著。
蔡可倒是希望他繼續跟自己放對呢。奈何他這樣把姿態放的這樣低，盡管他一直沒有認錯，蔡可也沒有辦法繼續懟他了。
人家都讓步了，自己還不依不饒，那就顯得自己檔次太低了。
旋即蔡可也換了一張笑臉，說道：“也好，那就這麽定了。”
“得嘞，我先去準備準備，晚間介紹幾個朋友給你認識。那啥……”劉科指了指楊瑞，說道：“這兒沒你什麽事兒了，走吧。”
對蔡可，那是跟他同“檔次”的，但是楊瑞卻享受不到蔡可的“待遇”，對於楊瑞，劉科是真的沒把他放在眼裏。
按照他的想法，那根本就是楊瑞為了巴結蔡可，才讓他掛了個“技術入股”的名頭，回頭沒有辦法，他這才讓蔡可出麵，也不知道楊瑞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怎麽跟我兄弟說話呢？”蔡可一見劉科這麽見人下菜碟，頓時不樂意了。
“呃？”
“告訴你，這是我兄弟。懂麽？”蔡可的臉色頓時黑如鍋底。
他猜不透劉科做這番姿態是刻意如此還無心之失。
蔡可不了解他，也不憚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摩他的心思。
他就是認為劉科是故意的。
做出那種姿態，看起來很正常，並沒有什麽不妥。
但前提一定要是蔡可跟楊瑞的關係很一般。說白了，就是楊瑞處於一種“求人辦事”的位置。
如果楊瑞跟蔡可的關係很好，他卻擺出這種態度。
那麽楊瑞心裏又該是一種什麽感受？
被人區別對待，換了誰心裏能好受？
蔡可不認為劉科是那種低情商的人，從小生活的環境注定了他們那種人八麵玲瓏不見得，但圓滑卻是一定的。
這貨姿態一擺，往輕了說隻是分析不出蔡可跟楊瑞的關係，往重了說，那就是有意挑撥他們的關係。
用“姿態”做隱晦的暗示：你跟我們不是一類人，圈子不同，不要硬融。
我對蔡可客氣，那是因為我們身份相當，而你楊瑞，又特麽算個什麽東西？攀龍附鳳的狗腿子而已。
我這次讓步，那也是因為看蔡家老爺子的麵子。你，還不夠資格讓我對你同樣客氣！
蔡可心思剔透，想到這一節，馬上就明白自己必須要立刻表態！
他那句“兄弟”咬的格外重，接著鄭重其事地道：“楊瑞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讓走？嗬嗬，那老子也告辭了！”
“誒喲誒呦，真不好意思，你瞧我這人，哈哈，既然這樣，那就一起吧，對了，楊老板，順便把鄭智勇也叫上，我們一起喝兩杯，我為我剛才的態度表示道歉，你別介意啊……”
劉科嘴上說著，心裏卻是已然有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