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拒絕是一門學問

  楊建軍沒事兒還真就愛和他大哥沒事的時候聊聊。


  楊瑞是八零後，嗯……比較悲催的一代，他們剛好趕上計劃生育，全國90%的80後都是獨生子女，他們體會不到擁有親兄弟親姐妹的那種感覺。


  打斷骨頭還連著筋，不管以前大伯犯了什麽混，那還是老爹的大哥不是？

  弟兄倆現在都老了，孩子們也爭氣，楊瑞就不說了。


  就拿楊成來說，每每提起他楊建國的臉上笑容就從未斷絕過。


  在瑞和，楊成可以說絕對的恪守本分，除了蘇曉和楊成身邊等少數幾個人，就沒人知道他跟老板到底是什麽關係。


  在公司他甚至比一般員工對自己的要求的更嚴苛，這樣一來，他很辛苦是一定的。


  但是在銷售部，楊成的權威也隱隱立了起來。


  楊瑞也在想著，是不是找個機會，讓楊成真正成為銷售部的部長，讓他負責帶團隊，而不是擼起袖子親自去跑業務。


  他的學曆不高，但是在銷售上還是很有天分的。


  求穩是他的特點，或許在同樣的時間內，他的業績不會是最高的，卻是最穩的。不會有任何客戶對他的推銷表現出反感，每做成一筆業務，那就是實打實的板上釘釘，根本就不會出現客戶出爾反爾的情況。


  當然，李帥也不錯，他的衝勁兒十足，業務量在公司裏也從來都是遙遙領先。但是對於一家公司來講，穩步發展從來都是最重要的。


  但是，想要做到楊成或者李帥這種程度，卻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所以，楊瑞才說業務這個崗位很容易，卻也是很難的。


  老媽沒讓楊瑞等太久，等他下班回家的時候，韓秀芳已經把信息打探好了。


  她同學的孩子是個女孩，和楊瑞同歲，專科學曆，以前在一家國企幹出納。


  聽到這個消息，楊瑞心裏就有數了。


  專科學曆能進國企，基本上屬於跟第三方勞務公司簽訂的派遣合同，雖然薪酬跟國企直招的差不多，但是要說晉升機會，基本上是不存在的，或者……極其有限的。


  但話又說回來，即便如此，那頂著國企的招牌，說出去也好聽不是麽？


  楊瑞覺得，如果自己沒有被諸多壓力推著向前，且有一個進入國企的機會，那他肯定不會輕易離開啊。


  就好比當年他在移動，如果不是因為年少輕狂，因為一個可笑的原因就輕率地離開，那麽現在要是他還在移動的話，是不是手下也得管幾個人了？

  聽說當初跟他一批，且留下來的幾個同事，現在可都混的不錯呢。


  工資待遇漲了許多不說，年終獎的紅包可都是以萬計的。


  那會兒，得知這個消息的楊瑞著實蛋疼了好一陣。


  當然，現在的他是肯定不會羨慕的。


  換個位置去想想，出納這個活兒也不是很累，對於女孩子來講，那也是相對穩定的收入來源。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能放棄國企的安穩工作出去自己創業的比比皆是，不管結局怎麽樣，那也是闖過了。可是，選擇去一家實力和檔次都不如原單位的私企，這種選擇就有待商榷了。

  在楊瑞看來，這人要麽能力有問題，要麽人品有問題。


  這樣的人，楊瑞並不太想要。


  想到這裏，楊瑞問了句：“她沒說因為什麽離開原單位？”


  韓秀芳愣了一下，搖了搖頭道：“這個我倒沒問。”


  “哦！”楊瑞眨眨眼，說道：“如果她想幹原來的老本行，那瑞和可能部適合他，目前財務部人員配置已經滿了，現在有空缺，也隻有業務部了，您問問那女的，樂不樂意去跑業務？我們這兒給的提成可不少。”


  “業務啊，一個女孩子幹業務……能行？”


  “嗨，怎麽不行？我們公司業務部好幾個女的呢，就連蘇曉，公司要上什麽新設備啊，聯係客戶什麽的，她也都親自下場，這一年多她都出差好幾次了。”楊瑞一臉認真地說著。


  他這話倒沒有胡編。


  蘇曉也就是懶得去招呼，如果她樂意去跑業務，以他的能力恐怕跟李帥比起來也不遑多讓。


  “媽，你不知道，女孩子跟人談業務啊，溝通啊什麽的，天生就有一種優勢，那就是親和力。如果一個男的業務員跟您推銷什麽，您可能還會很幹脆地拒絕，可是要換個軟妹子，能直接不給臉地拒絕地人還是少數的。嗯……特別是對男性客戶而言。”


  韓秀芳聽兒子這麽說，撇撇嘴倒：“美人計唄？”


  “呃……”老媽這話把楊瑞懟的有些語塞。


  盡管楊瑞很想說這根本不是什麽計不計的，但是反過來想想，這的確含了一些“美人計”的味道呀。


  “媽，話不能那麽說，反正瑞和現在就是這麽個情況。財務部門我這邊的人手都飽和了，再往裏安插人，人事會有意見的。”


  拒絕，從來都是一門學問。


  楊瑞之前學的並不好，一旦有人“求”到他頭上的時候，不管他自己方不方便，都不太拒絕別人的請求。


  在那會兒的楊瑞來說，人家求你幫忙，也是看的起你，覺得你能幫到他。


  但實際上，人家很可能隻是隨口一說。


  你能幫的上，別人也不見得承情，辦不成也沒什麽所謂。


  很多時候，他都是自己給自己的一些想當然的壓力。


  依稀記得小時候看過郭冬臨演的一小品《有事兒您說話》，明明就是沒什麽特殊關係和本事的小職員，卻死撐著幫人買緊俏地火車票。為得隻是讓別人覺他有很牛逼的關係。


  可實際上，因為他不過是個小職員的身份，又有誰會真把他當回事呢？

  現在想起來，楊瑞當年估計也是有著類似的心態，才自己為難自己。


  如今，隨著他事業有所小成，遇的人，見的事兒多了，他也漸漸懂得了一個道理。


  以前之所以那樣，是太在意別人的眼光，但是當經濟和社會地位逐漸提升之後，能讓你在意眼光的人會變的越來越少。而這部分人，是極難有機會“麻煩”你的。

  而能麻煩到你的人，你也不會去在意他到底會怎麽看你。


  嗯，當然，拒絕也是要講技巧的。


  生硬的，否定式的拒絕隻能讓人覺得楊瑞不近人情。


  而拒絕地太委婉則會讓楊瑞顯得軟弱，若是碰上那種“契而不舍”的，也著實讓人頭疼。


  就目前的情況來說，楊瑞這種讓人知難而退的方式，才是他最好的選擇。


  我不會直接告訴你，我不看好你的能力和人品，但我也不會給你你最想要的位置和薪資。我有正常的，無可辯駁的理由來給你安排一個位置，但這個位置很可能是你不喜歡的或者……根本無法適應的。


  對於楊瑞來講，即給對方保全了麵子，也不會讓他自己為難。


  韓秀芳有些為難，試探著問道：“沒別的了？”


  看老媽的表情，楊瑞就知道老媽肯定和當年的自己一樣啦。


  呃……也不能這麽說，應該是……自己轉變過來了，但老媽的意識，還是當年那種別人有求，就盡量應下來的那種吧。


  “是啊，沒有別的崗位了，如果是真心想找工作，真心想幹活的話，什麽崗位不是活兒啊。都需要求人找工作了，還挑肥揀瘦的，這樣合適嘛。”


  扶著老媽的肩膀，楊瑞笑嗬嗬地說著。


  “那……我就這麽回了？”


  韓秀芳並不知道兒子這其實就是在拒絕，隻是認為兒子的公司的確隻有“跑業務”這個崗位了。


  “嗯，就這麽回好了。”


  隨著楊瑞話音的落下，韓秀芳則拿起電話給她的同學回電了。


  “怎麽樣了？給俺閨女安排個財務的活兒沒問題吧？”


  因為韓秀芳用了免提，這通電話楊瑞自然也是聽到了的。


  似乎對麵一直在等老媽的電話，方一接通，電話那頭就傳來急切的嗓音。


  “呃……”


  或許是覺得自己這事兒沒有辦的很漂亮，楊媽有點尷尬。


  片刻之後，楊媽才說道：“俺兒說了，他們公司現在財務不缺人，業務缺人，恁閨女能來幹不？”


  聽老媽這口氣，楊瑞心裏就是一陣搖頭。


  明明是人家求你辦事，結果聽那意思，反而是人家成了強勢方？

  “哎呀！秀芳，不是我說，都是恁兒的公司，怎麽樣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兒？安排個人還那麽難嗎？俺家鳳鳳也有那麽多年出納經驗，要的薪水也不高，業務……她也沒幹過啊。”


  楊瑞聽到這話，心裏忽然一動，很顯然老媽並沒有跟自己說她對薪資的要求，可聽老媽同學那話，似乎人家是說過了的。


  以問詢地眼神看了老媽一眼，韓秀芳伸手比了個六的手勢。


  “六千？”楊瑞用口型問著。


  老媽點了點頭。


  在確認了這個數字之後，楊瑞給氣樂了。


  杜遠航二十多年的財務工作經驗，來瑞和也不過六千多一個月，那女孩跟自己同歲，是誰給她的勇氣跟自己開六千的口？是梁詠琪嗎？

  “這個……他當老板也得遵守公司規章吧。”


  “秀芳啊，老板也不是那麽當的呀……再說，你都答應我了，我這也都吹出去了。你看現在這事兒鬧的，我哪有臉去跟親戚朋友們說啊。”


  “這……”


  看著老媽有些尷尬的神色，楊瑞心裏暗笑不已。


  也就是老媽從來都是心軟的，人家說啥她也就信啥了。


  從談判技巧來說，人家那話術就是明顯的“架”，通過預估不達標的後果分析來給對方施加壓力，從而達到自己討價還價的目的。


  放在業務談判中，就跟：X老板啊，咱之前都已經談好的價格啦，您這突然漲價，我在呢嗎跟我們老板交代？我這兒飯碗可是要不保啦……


  你的飯碗保不保，你怎麽跟親戚朋友交代，跟我們有一毛錢關係沒有？


  做生意也好，要債也罷，最忌諱的，就是一個慈字。


  你這心一軟，便宜可都叫人家賺了去咯。


  這是EMBA營銷課課餘的時候，教授給他們講過一個案例之後隨口閑聊時跟楊瑞他們說過的原話。


  兩相印證一下，現在的情況是多麽的相似啊。


  老媽顯然沒有應付這種情況的經驗，被人一擠兌就有些無措了。


  而這個時候，楊瑞則接過了電話。


  “阿姨您好，我是楊瑞，聽說您女兒正在找工作是麽？”


  “啊？啊！”


  一聽正主來了，對麵顯然有點兒懵。


  楊瑞卻沒有給她太多反應的機會，直接說道：“是這樣的，我先介紹一下我公司的情況，雖然是我私人的公司，但也有三個主要股東，注冊資本一千五百萬，現有正式員工六十七人，加盟商省內八家，嗯……目前還在不斷的增加中，省外也在規劃中。您說的您女兒所希望的財務部，目前人員配備主管一人，會計三人，出納兩人。已經是滿編了，而且，最低學曆是同專業本科畢業。另外，我們財務主管的薪資水平是六千五，出納是三千基本工資……在財務這個部門，瑞和並不缺人，真正需要人手的，是隨著公司渠道的拓展，始終缺人的業務部。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您，在業務部做好了，收入肯定要比財務主管高。不如就讓她來試試，業務部的主管是我堂哥，到時侯我給他打個招呼，讓他照顧一下您女兒，您看這樣行麽？”


  楊瑞的語速不疾不徐，既亮了肌肉，告訴那位不知名的阿姨，他的瑞和雖然是小公司，卻也不是三五人的那種；又隱晦地表達了財務部用人的要求，您閨女的學曆不合適；還給出了自己的合理化建議，別的部門是不用想了，但是業務部我們是一直需要新人的。


  “啊……這樣啊，業務會不會太辛苦了啊？”


  聽到這話，楊瑞有些覺得可笑，現在還有什麽不辛苦的工作嗎？但凡是工作，不就是付出腦力或者體力嗎？怎麽可能有輕鬆的活計？


  “要不您就問問她本人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