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拖住
一般人上網，不會去選擇隱藏自己的IP地址。
哪怕是著名的“鍵盤俠”，“噴子”們也是如此。
一些無關痛癢的言論，沒有誰會真的跟他們一般見識。認真，你就輸了。
隻要不是在風口浪尖上說一些不合時宜的話，基本也不存在被“查水表”的風險。
但是，通過互聯網犯罪則不同。
破解瑞和後台操作密碼的那人，似乎也知道他的行為不可能被法律認可，所以給瑞和發郵件的時候雖然口吻異常囂張，但是他的行事卻十分的謹慎。
用國外IP地址發送的郵件，以董佳奇現在身邊的這幫網監的同事，根本沒有辦法確定他的具體位置。
雖然有一點他們是肯定的，那就是這人一定在C城。
線索斷了，整個案子頓時陷入了僵局，找不到嫌疑人，一切都是零分。
一籌莫展的董佳奇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了，當初信心滿滿地跟蘇曉拍著胸脯保證，這才幾天的時間啊，就要自己打自己臉麽？
案子難辦這件事，董佳奇倒沒有死要麵子活受罪，第一時間就把情況跟楊瑞說了一番。
告訴他對方有一定技術水平，短時間內想要抓到他恐怕有些困難。
這種情況楊瑞也很理解。
能給人發勒索信，還能隱藏好自己，說他是個愣頭青楊瑞也不信。
現在董佳奇告訴他事情比較棘手，楊瑞也沒有催促的意思。
在技術部修補了那個漏洞之後，瑞和也不虞再被人動手腳。
看著近期營業額穩步增加的數據，楊瑞的氣也消了一半。他的意思很明確，能抓到最好，畢竟他之前也受到了不小的損失，就算抓不到也沒什麽所謂，反正漏洞填補完畢，後續也不會有什麽損失了。
可楊瑞不知道，他那種“無所謂”的態度，落在董佳奇眼裏，反而成了楊瑞對他不滿的表示。
如果楊瑞露出幾分埋怨的意思，董佳奇心裏還能好受點。可他越是表現的淡然，越讓董佳奇覺得內疚。
好不容易楊瑞托他辦點事，結果卻是不了了之嗎？
這是董佳奇所不能接受的。
董佳奇是個新嫩不假，但卻有別於一般的新嫩……
瑞和，技術部。
“那貨似乎還不死心啊。”蔡可指著顯示器上，不斷彈起的係統警示，說道。
“什麽意思？我哪兒看得懂啊，直接說重點。”楊瑞道。
蔡可撇撇嘴：“就是上次破解我們密碼的那貨啊，我們填補了係統漏洞之後，到現在他還在嚐試入侵。”
聽到這裏，楊瑞眉頭一挑，問道：“情況怎麽樣？”
蔡可笑了笑：“要是這次他再能破解，我真的吃三噸屎。”
“三噸？你想吃誰給你拉啊。能不能別這麽惡心。”楊瑞笑罵一句，話鋒一轉，又確認了一句：“你確定不能再出問題？”
蔡可點點頭，篤定道：“我們改了密碼的算法，這套密碼升位了，如果想要破解，需要的設備估計那人也承受不起。”
“嗯？”楊瑞有點懵。
他涉獵的東西比較駁雜不假，但是真要具體到一些特別專業的東西，他就抓瞎了。
蔡可和他說的這些，他完全聽不懂。
似乎蔡可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換了種方式告訴他：“就是想要破解密碼，不靠專業設備估計沒有個三五年就別想了，而他要是能用的起專業設備，也不會隻跟我們要二十萬了。當然，也不會看得上我們這種小公司。”
“呃……我怎麽覺得被人看扁了呢？”楊瑞哭笑不得道。
合著自己公司就是因為規模小，才被人家欺負是麽？
蔡可看著楊瑞，一會兒才點點頭說道：“實際上就是這麽回事。人家就是欺負我們是小公司啊，蘋果的係統就沒有漏洞了？他要是有那種黑蘋果的實力，早就去黑他們了，你能吃得了鯊魚，還會跟河裏的泥鰍較勁麽？”
“adobe，你這話我嚴重的不愛聽啊。我們是河裏的泥鰍嘛？有你這麽比喻的嘛。”
“那……那是什麽？”
“好歹是條小黃鱔吧？”
“有區別麽？”
“黃鱔也能長大的好麽？”
倆人掰扯了一陣，最後還是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顯示器上。
對方一直在試圖破解瑞和的操作密碼，似乎是鐵了心一定要辦成這件事一樣。
蔡可感歎於對方的執著，卻也惱火他為什麽總是老盯著自己一家公司下手。跟他們差不多的小黃鱔很多的好麽？
公司已經準備走法律程序的事情，蔡可也知道。
警方進展緩慢的情況，他同樣知道。
就這個問題，蔡可想問問楊瑞到底是個什麽意見。
現在係統整天提示報警，雖然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影響，但蔡可也覺得十分煩躁。
就像癩蛤蟆趴腳麵上，它不咬人，但惡心人啊。
“蔡總，您過來看看這個……”
楊瑞還沒給出自己意見的時候，技術部的一個員工衝蔡可招了招手，說道：“我給你發鏈接了。”
蔡可從QQ上點開了那員工發來的鏈接，當頁麵刷新出來之後，他和楊瑞倆人都看到了。
隻是看著那內容，蔡可跟楊瑞相視一眼，頓覺哭笑不得。
“作為一個技術宅，我要爆一下這家公司的醜惡嘴臉……”
這是一個發在天涯論壇上的帖子，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是“這家C城的公司”，還是做娃娃機的，除了瑞和別無分號好麽？
在這個帖子裏，所謂要曝光的樓主，根本就沒有提他是如何寫勒索信索要二十萬的事情，而是化身陽光與正義，正直與善良的標杆，本著好意來提醒“這家C城的公司”他們的操作係統有漏洞，希望他們加以改進。
樓主也承認他是個“俗人”，本來認為自己給那家公司提供了，這樣的線索之後，該公司會給他一定的物質獎勵，可是，人家並沒有，完全當做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一樣。
“嘿？！這小子編故事的水平可以啊。”看完之後，蔡可瞠目道。
明明是他發了勒索信，瑞和才不搭理他的，怎麽到了他這兒，卻成了“好心提醒”？
“是啊，他要是不提他想要物質獎勵的事，恐怕不會有人相信，按照絕大多數人悶聲發大財的心思，他要不為了點什麽，別人還真不信，但你看，他說了他有所求，就算是不好意思提，那也是有所求，這樣一看的話，那就很有可信度了。”楊瑞笑著搖搖頭，覺得這人還真是有點意思，居然能想出這樣的招數來。
被他這麽一說，瑞和倒成了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了？
網民的視野是具有局限性的，觀念也多是先入為主的。
至於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麽樣的，他們其實並不是太在意。隻要內容夠勁爆，夠吸引眼球，能引起共鳴就足夠了。
這個帖子迅速在技術部流傳開了，群情激奮也是在所難免。
有的人大罵其無恥，也有的訊問楊瑞是不是該找水軍跟其展開一番論戰？
看到這種情況，楊瑞雙手向下虛虛一按，朗聲說道：“大家不用著急，公道自在人心，這件事也肯定不會就這麽算了，公司已經決定走法律程序，警方也一定會給我們一個交代，至於他現在這麽蹦躂，且讓他蹦著吧，現在蹦的越厲害，回頭算賬的時候，咱們就讓他越疼。”
有老板這句話，員工們也沒有繼續表現。
現在，能給楊瑞交代，也隻有董佳奇了。
奈何之前他也說了案情進展緩慢，辦案難度比較大，所以，楊瑞除了耐心等候之外，並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
當然，今天發現的這個帖子，倒是可以提供給董佳奇的，未來，這也都是證據的一種。
董佳奇並沒有讓楊瑞等很久。
在楊瑞把帖子的事情告訴他的第二天下午，董佳奇就親自找到了楊瑞。
“喲？小奇？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怎麽？案情有進展了？”見到他能親自來，楊瑞還是有些意外的，其實有什麽事情，電話裏也不是說不清楚，他能過來自然是要表示一下他的“重視”，盡管楊瑞覺得沒必要。
“哥，你要這麽說我以後還真不敢來了，怎麽案情沒進展，我就不能來了？”董佳奇笑嘻嘻地說著。
楊瑞見他表情輕鬆，忽然也樂了：“看樣子還真有進展，怎麽樣？”
“進展肯定會有，不過我這次來，還是跟你說一聲，這件事需要你再配合一下。”董佳奇收起了笑臉，正色道。
楊瑞點點頭，答應的痛快：“沒問題，你說需要我怎麽配合，我一定配合。”
“我需要你再跟嫌疑人聯係一下。”
“跟他聯係？說什麽？”
“之前我也還在想你該用一種什麽態度去跟對方溝通，現在正好那人發帖子了，可以借這個由頭跟對方再聯係一下。”
董佳奇知道因為瑞和已經修補好了漏洞，是以，就一直沒有搭理過那名嫌疑人，而對方似乎也正是因為瑞和的這種態度，才選擇在網上發帖的。
“聯係是可以聯係的，回複一下他那個郵件就行，但是……這有用嗎？”楊瑞問道。
董佳奇點點頭，臉上全是自信的笑容：“這個是肯定的啊。隻要對方能回複，而且你再跟他討價還價一番，給我們爭取足夠的時間，我們就能確定他具體的門牌號！”
聞言，楊瑞一楞，驚訝道：“怎麽突然變這麽厲害了？”
之前類似的工作董佳奇也做過，但是結果並不好。
怎麽才一會兒沒見，他們居然可以確認到嫌疑人的門牌號了？
這是吃了什麽靈丹妙藥，還是打通了任督二脈呀？
“那啥，我給我爺爺打了個電話……”
董佳奇的話沒有說全，也沒有必要說全。隻提到他爺爺，楊瑞就全明白了。
敢情他覺得地方的網監實力實在不足以滿足他對此次案件的要求，單純靠他自己也不可能得到更高層力量的支持。
一直標榜自己要“獨立”，要“不依靠家裏蔭庇”的董佳奇，最後還是忍不住破例了。
他要是找到了他爺爺，那麽老爺子賣張老臉從更高級的部門借調幾個高手給他也就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畢竟他也是為了辦案，而不是公器私用。
“嗨，你說這事兒鬧的。”
楊瑞歎了口氣，董佳奇也知道他的意思，聳聳肩，無所謂地說道：“我現在也想通了，資源就是應該拿來用的，有錘子不用，光拿腦袋去撞牆，這不是傻麽？”
“所以……”
“所以，不管怎麽說，把案子破了才是首要的吧，我們求的是結果，過程什麽的……嘿，不要在意那些細節。”
“說真的，我真的挺高興你能想明白。”
倆人相視，哈哈大笑了一番。
應董佳奇的要求，楊瑞讓蔡可給對方回了一條信息。
大意是瑞和不差錢，想要錢瑞和也可以給，但有兩個條件，一個是天涯的那個帖子必須刪除，另外一個則是讓他放棄繼續對瑞和的騷擾。
對方的回複速度，遠比楊瑞他們想象的更快啊。
幾乎是五分鍾不到的時間，對方就發回了回複郵件。
“二十萬是不能少的，你們新係統也不是沒有漏洞的，如果三天之內我沒有見到錢，我再次破解你們密碼隻是其一，類似天涯的那種帖子也會出現在各門戶網站的論壇。我知道你們肯定會不開心，但我也可以實話告訴你們，這錢並不是給我自己用，而是拿來救命的。所以，就算你們報警也沒用。”
看完之後，楊瑞感覺心裏微微有些不舒服。
他要二十萬是去救人的？那他這種行為是不是可以算作劫富濟貧了？
但是，什麽時候，自己成了“劫富濟貧”中的那個富了？
他自問從未幹過什麽為富不仁的事情，更何況他並不是多富，更多的隻是在兢兢業業地做好自己的事情，為了改變自己的生活和命運而努力著。
“嗬嗬，畫蛇添足啊。”董佳奇的看法，卻是跟楊瑞完全不同的。
“怎麽？”
“嘿，麻煩你們再繼續跟他溝通著，我先會局裏，問問那幾個師兄的情況怎麽樣了。”
說完，董佳奇給了楊瑞一個“你放心”的顏色，直接推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