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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兩抉擇來兩糾結

  “林大哥……你怎麽了?林大哥?”


  鶴兒叫了兩聲他才回過神來,神情微微有些奇怪,口中卻說道:“哦,沒什麽……你剛剛和我說了什麽?”


  鶴兒看著他心中不禁狐疑,略一走神間,左手手指傳來尖銳的刺痛感。


  他見她的手猛地抽動一下,知道她定是傷了手指,忙牽過她的手:“讓我看看。”隻見她中指上一點鮮豔的紅色。


  他將她手指含在唇邊,微微吸吮下:“疼嗎?”


  她搖了搖頭:“我也是夠笨的。”


  “你手指傷到了,你扶著它,讓我來吧。”她隻好從他手中接過小小美,這小家夥倒好,眯著眼睛,愜意的睡著了。


  隻見君複接過針線,絲毫沒有生疏感,走針就像他運筆那般得心應手,灑脫自如,不出一會兒功夫,那“小襖”竟已成了形。


  鶴兒心中豔羨不已,不由得咋舌感歎:“林大哥,你真是無所不能。”


  想起自己方才的窘態,忍不住抱怨:“既然你做得比我好,何必還讓我獻醜,直接你來就好了嘛。”


  “好與壞,快與慢孰輕孰重?都不如一份心意珍貴,若不是你傷了手指,哪怕你逢到天亮我也陪著。”他淡淡道。


  她看著他,壞笑道:“我要是個男子,定要把你娶回家……洗衣做飯,挑水砍柴,縫縫補補,無聊了還能吹個小曲兒聽……”


  他聽著忍不住也笑了:“你是女子,娶了我也不吃虧啊!”


  她看著他,他的目光像是在玩笑又更像是認真的,她有些難為情隻好將目光轉去另一邊,去看那燭火。


  那燭火像是個跳舞的紅衣女子,扭動著柔軟的身姿,活潑而優雅。突然她的眼中閃現出驚疑之色,這竹屋建造的非常嚴密,窗子是關著的,哪裏會有風吹動紅燭?

  她環視自己的房間一周也找不出原因來,君複發現她的不對勁,問她怎麽了,她便向他說出自己的疑惑,不料剛說到一半,隻聽她驚呼一聲:“什麽東西?”


  君複順著她的目光看向棚頂,隻見密密搭建的竹子頂棚中間黑洞洞的一塊,寒風從缺口處絲絲湧進來。


  此時,鶴兒已經衝向外麵,走到門外時隻見兩個人影從籬笆牆翻出了院子,她順手拿上了劈柴用的斧子,追了過去。


  她心中氣憤之極,這兩個毛賊真沒有道行,要偷也去偷那些貪官汙吏啊,他們少個幾百兩金子無非就是心疼一下,而向他們這種貧苦人家,沒了幾個銅板都可能喪命。


  她發現那兩個人跑的並不是很快,其中一個人身子一歪一扭的,估計是剛剛從屋頂跳下時摔傷了腳。


  活該!鶴兒絲毫不敢懈怠,一路追著,可惜手中的斧子太沉,嚴重影響了跑速,扔下又恐沒有防身之物,著了歹人的道兒。


  “有本事,給我站住——”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喉嚨幹癢。


  這時,她看到其中一個人真的停了下來,向她這邊跑來。


  鶴兒一時間有些發懵,停下了腳步,本能地握緊了手中的斧子,看來這人是想跟她正麵交手了。


  她眼睜睜看著那人跑近,他的身影竟是說不出來的熟悉,恍然間又很遙遠,仿佛曾經印刻在心裏,卻又被她硬生生的抹去……


  突然,那個人在十幾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蹲下身子好像撿起了什麽東西。


  不好!他要撿石頭丟她!鶴兒心下一慌,隨即決定先下手為強,甩手將手中的斧子飛了過去。


  飛出的一瞬間,鶴兒不禁暗喜,竟然沒有偏,可隨之而來的卻又是莫名的擔心,她竟然無緣無故關心起了那小賊!


  斧子在空中連連翻轉,刮過空氣發出嗖嗖的響聲,斧頭不偏不斜直逼那人頭骨,此時他仍蹲在地上毫無察覺危險的臨近。


  “咣——”的一聲,不知從哪裏飛出一塊毛石正擊中斧頭,使之偏離原路線,直直釘入了一旁的樹幹中。


  鶴兒目瞪口呆,茫然轉頭看,隻見身後不遠處是一襲白衣勝雪。待她再次回頭時,發現那小賊已經跑出了很遠。


  她不由自主地繼續追上去:“站住——”不知為什麽,她很想抓住那人,這種欲望絕不僅僅因為他是盜賊。


  她快跑沒幾步,整顆心竟狂跳起來,涼風打在臉上,如冷水洗麵。她嗅到風中夾雜著一股獨特的香氣,有玫瑰,有薄荷,有紫檀木。


  將紫檀木細細碾成木屑,加入玫瑰和薄荷汁液調成糊泥狀,再將其搓捏成一粒粒圓珠,最後放在陰涼處風幹。


  風幹後的圓珠帶有清雅恬淡的幽香,並且經久不散,她胡亂研製的成果令自己滿意,當時便給這種香料起了個名字——舒雅香。


  舒雅香的原料是最普通之物,身份高些的人必然不屑一顧,因而她一直自己用著,並不曾向別人提起過。唯獨那麽一次,就是把它裝入了一個香囊中,然後把它送給了……


  “你猜想的沒錯。”見她停下了腳步,君複邊走向她邊說道。


  她頓時心慌意亂:“什麽?”


  他走近了,繼續道:“是他。”


  他的話直如晴天霹靂一般嚇得鶴兒一個退步:“你……”


  君複微微歎息:“還記得當年送你回來的那個車夫嗎?”


  鶴兒呆若木雞,張大了嘴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他……”


  君複點了點頭:“當時你在熟睡,我與他聊了很久,最後他親自把你交給了我。”


  她隻覺得雙眼酸痛,臉上不知何時已經濕了,整顆心好像被詛咒了一樣,就這樣一直痛著,痛著……仿佛無邊無際……


  君複長吸一口氣,將可以把一切苦楚都深埋心底,臉上依舊平靜淡然,他道:“你去吧,現在來得及。”說著解下自己的外套係在她身上。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眼中的感情說不出是糾結還是感激,滿臉淚花在月光下泛著微微的光,看一眼就讓人透骨的寒涼。


  她轉身快步跑去,向著那人離開的方向。淚水依舊肆意流淌,飄散在凜冽的寒風裏。


  此時她的頭腦雜亂如麻,她仍記得那個老車夫的樣子,他臉上胡須橫生,後背有些佝僂,一路上一句話也不說……


  他喬裝打扮成老者,為了不暴露自己才不敢與她說話,那幾個夜晚天冷的像冰一樣,他一個人守在馬車外是怎樣熬過來的?


  原來那個奇醜無比的香囊他至今仍帶在身上,甚至在性命攸關的時刻掉下了還要再回去撿起,她不肯拋棄香囊,卻險些失去了自己的命。


  若不是親眼所見,她也不會相信,他身為九五至尊,為了見她一麵,居然不惜扮成商人私自出宮,攀屋頂翻籬牆,最後倉皇而逃,所有的一切太不真實了……


  原來在愛情裏,從來沒有荒唐和鎮定,偏激和理智的區分,隻有愛得深與淺的不同。


  莞淳如此,胡璃如此,趙恒如此,君複如此,她也如此……


  不知跑了多久,她似乎已經忘記了疲憊。月色下,她終於再次望見他了,他的腳似乎傷的不輕,那人扶著他走得有些艱難。


  本以為一路跑來淚水已經快要幹涸了,哪知此時竟是更加的洶湧,她緊緊咬著自己的嘴唇,現在應該怎麽辦?

  她一直以為他對她的是求之不得的不甘心,隻是她不懂,為了一種不甘心,他何苦太用心?

  如今她才意識到自己想法出了錯,一時間竟有種難以承受之感。


  無論對誰,兩年時間都絕不會是空白,朝霞晚夕,浮光掠影,一寸一銘心。


  又怎敢將歲月搗碎了細嚐,莫不痛徹心扉?

  不知不覺間沉澱的依戀爆發的瞬間猶如困獸脫縛,一發而不可收拾。


  她明白,此時隻要自己喊出一聲,就可以再次走回到他身邊,同時她也走回了從前拚命想要逃離的生活;轉身向後,等待她的是那一竹屋的溫暖與燭光,是他貼心的守候……


  她從沒有麵對過這樣的艱難與痛苦的抉擇,隻恨不得逃離出去。


  一顆心分兩半,住著兩個人,她並不認為自己是用情不專的女子,要怪隻能怪愛情總是不合時宜且不講道理。


  盡管路徑千萬條,風景各相異,但每個人最終的歸途都隻有一處。最終結果如何,全在選擇。


  她小時候阿娘就告訴過她,一旦猶豫不決,艱難抉擇時,就跟著你的心走,它會把你領到你不會後悔的那條道路上去。


  拋卻情感,一定還有更重要的東西值得追尋。


  君複負手立在院中,眼睛望著天上月,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冰色的殘月撒下慘淡的寒光,冷風打透了他的衣衫,卻依然紋絲不定。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有腳步聲傳來,他無需轉頭就聽得出是她。他不習慣背對著她,立即轉身,隻見她依舊氣息不平,兩邊臉頰微微紅暈。


  他彎起嘴角:“回來取東西?”


  她也微微笑了:“是。”


  “進屋吧,風冷。”說著先走一步正欲去替她開門。


  她卻突然衝過來從身後抱住他,抱得那樣緊,好像再不打算撒手了一樣。


  他身子一僵,整個人直直地立著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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