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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高深無常神秘人

  黑衣人磕著頭,他們走了過去,林大哥指著剛剛險些身首異處的黑衣人,問道:“他是你什麽人?”


  他停止了磕頭,聲音有些顫抖:“他是我弟弟。”他頭磕的十分虔誠,額頭上已然出現了傷印。


  這個距離鶴兒恰好聽得見,心中不禁感歎,沒想到這種勾當也有兄弟齊心的。


  林大哥繼續問道:“是誰指使你們來的?”


  不料他卻搖頭:“恩人,這是道上的大忌,我真的不能說。”語氣誠懇至極。


  這時,“他”再次揚起了長刀,對準地上昏迷的黑衣人弟弟,動作瞬間定格住。黑衣人哥哥見識過他的身手,知道長刀一飛,就會變成大小兩段弟弟。不禁嚇得麵如土色,連連磕頭:“大俠,大俠手下留情啊!”又衝林大哥磕了兩個響頭:“恩人,我真的不能講,求你們開恩放了我弟弟,我情願替他受死。”


  “他”看向林大哥等他做決定,林大哥衝他搖了下頭,又對黑衣人哥哥說道:“我本無傷人之意,卻無奈他人有害我之心。其實有些事隻要稍加變通,便可從兩敗俱傷變成兩全其美,隻看你是否願意?”


  他抹去額頭上的冷汗道:“願聞其詳。”


  “你獨自回去複命,就說盡管你們損失慘重,但終究一舉事成。這樣於你,在全身而退之餘,甚至可以多要些賞金;於我,可以了去後顧之患。你覺得如何?”


  他思忖了片刻道:“就依恩人之意,隻是,我弟弟他……”


  “暫時交由我來照料,你不必憂心。”


  “那,勞煩恩人了。”


  火勢已經自行退去,隻是仍有大量的黑煙冒出。要不是林大哥料事如神,事先加塞石片,阻隔了火勢蔓延,此時的竹屋早已蕩然無存了。


  他們一起將那個受傷的黑衣人抬進了林大哥的房間內,他哥哥看了看傷勢後對林大哥說了句“拜托”後離去了。


  鶴兒跑過去問君複的傷勢怎樣,他道沒有大礙,隻見他已經用包布簡單地纏在了傷口處。接著他開始為黑衣人弟弟處理起傷口。


  鶴兒來到堂屋,看到“他”正坐在竹椅上,雙手分別放在膝蓋,長刀倚在伸手便能拿得到的地方。她注意到,“他”身上也滿是傷口,隻是衣裳的顏色是黑的,沒有林大哥的傷勢那樣顯眼。


  別人打鬥是以保護自己為前提的,而對於眼前這個人來說卻並非如此,那似乎隻是一場比“誰更禁死”的過程,隻看誰能在沒死前殺死對手。


  鶴兒跑去林大哥那裏取來了藥,對“他”說道:“我來幫你處理傷口。”不料一走近“他”,“他”卻迅速站起,與此同時手持起長刀,提防地看著她。


  她再次解釋自己沒有惡意後,邁步走向他,“他”卻後退兩步,將長刀擋在身前。


  鶴兒心中不悅,這個人怎麽不識好歹?不過這個堂屋就這麽大,他如今已經退到了邊上,難不成還能鑽到牆裏去?索性繼續逼近他,隻見寒光一閃,他的長刀不知何時已架到她的脖子上,速度之快完全不似人類。


  她隻覺頸部一陣冰涼,驚恐之下徹底怒了,罵道:“你有病,你知道嗎??!!”


  就在這時,旁邊伸出一隻手在“他”的長刀麵上輕敲了兩下,“他”竟立即收了刀。


  鶴兒轉頭看向林大哥,一臉委屈。君複把她拉到一邊,問她有沒有事,她搖頭。


  他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輕笑道:“你先去休息吧,這裏有我。”


  鶴兒想想也是,為“他”上藥可能要脫下衣服,自己留下也不便,於是便走回自己房間,竹屋已被燒得狼狽,涼風陣陣從缺口處湧了進來,她上床裹緊被子醞釀著睡意。


  清晨,鶴兒走出房間。看到“他”穿著林大哥的衣裳坐在竹椅上,依舊保持著昨天的姿勢。


  昨夜燈火昏暗,看得不是十分清楚,現在她重新打量起“他”來。隻見“他”臉頰兩側都有厚厚的頭發垂下,隻露出臉中間的一條,兩隻眼睛隱約可見,那是一雙灰蒙蒙毫無溫度的眼睛,極少眨動,目光不轉,不禁讓人望而生畏。


  不想和“他”說話,於是她出門找君複。發現他正在竹棚下熬粥,香氣四溢。一旁竹籬上晾著洗淨的血衣,有白有黑。她走過去,他回眸衝她淡然一笑,難掩一臉疲憊,顯然是一夜沒有休息。


  “林大哥,我來吧。”說著伸手去接他手中的勺子。


  他沒有遞給她的打算,隻道:“餓了吧,快去梳洗,馬上開飯了。”鶴兒點了點頭,心中很是心疼他。


  鶴兒盛了碗粥放在“他”麵前,語氣有些生硬:“吃飯了。”。


  “他”一點反應也沒有。她也不再多說話,而是來到林大哥房間看他給黑衣人喂粥。


  那人已經醒了過來,不過傷的很重,身體多處骨折又失血過多,看來沒幾個月時間是難以下床的。


  回到堂屋,發現“他”依然沒有喝粥,這時林大哥走過去把粥碗端給他,道:“喝粥吧。”


  “林大哥,你……”鶴兒剛想說勸“他”也是徒勞,這種怪人恐怕和小蛋子一樣是吃香的。可剛說到一半,就發現他竟然接了,莫非之前是怪她語氣不好?或者嫌粥太燙?

  接著就見“他”一飲而盡,絲毫沒有咀嚼的動作,好似吃東西對他來說不是享受,而是為了生存下去的一種迫不得已。


  她心裏琢磨著,看來我得去挖些竹筍,到時候看“他”怎麽吃,繼續生吞嗎?

  君複依舊沒有休息,而是用了大半天時間把燒毀的地方重新修繕了。正午時候,鶴兒喊了林大哥吃飯後,先盛了一份給“他”,兩張蒸餅一碟炒筍,她看著自己的傑作滿心期待。


  可“他”絲毫沒有想吃的意思,於是她好言好語道:“已經不燙了,快吃吧。”


  “他”卻仍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她有些失望,會不會是“他”根本不吃需要咀嚼的食物?林大哥忙完了後走了進來,將食物向“他”推近,道:“用飯吧。”


  隻見“他”緩緩地動了起來,十分生疏地握上筷子,夾了幾下才夾住一根筍送進口中,另一隻手抓起一個蒸餅撕咬起來。


  原來他是會咀嚼的,隻是極不情願做這種“多餘”的事。


  她與君複在旁邊坐下也吃起飯,目光總忍不住瞟向“他”,發現“他”每口隻咬兩三下便囫圇下咽。此刻鶴兒似乎可以聽得到他的心聲:死丫頭,為何要弄這種吃起來如此麻煩的東西,我隻喜歡喝粥。


  後來,鶴兒漸漸發現,“他”隻吃林大哥端去或經手的飯菜,甚至隻是碰一下也可以,仿佛林大哥是個可以化毒的神器,隻有他經手了才能確保無害。


  也許,“他”生存在一個常人無法想象的世界中,在那裏活得長久的準則就是——不能相信任何人。


  然而“他”卻如此信任林大哥,真不知道林大哥是以什麽神奇之術將“他”馴服的。


  三天後的這個深夜,鶴兒在睡夢中,忽聽堂屋一陣騷亂,忙起身出去查看。


  原來是黑衣人哥哥來了,他見到自己的弟弟被照料得當,傷口都經過妥善處理,不由得感激萬分,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林大哥拉他才肯起身。


  他對林大哥說“那邊”的事已經平息,以後不會再有麻煩了,讓他安心。


  林大哥點點頭,隻意味深長地說了句:“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你知我意。”黑衣人哥哥領會地點了點頭。


  送走了兄弟二人後,君複走進堂屋,他知道“他”這幾天以來是極其不自在的,幾乎等同於坐牢,於是道:“穆,這裏已經安全了!”


  鶴兒見“他”愣了一下,然後居然發出了聲音,那般生澀沙啞:“還會,再來。”


  聽到他開口,她大為驚異,這種新奇與聽到小靈小雪突然說起了人語差不了幾分。


  想到他這個樣子是長期不與人交流造成的,鶴兒不禁同情起他來。


  “這你大可放心。”君複解釋道,“那夜他們性命堪憂他都不肯說出何人指使,顯然此人行事有一定原則,如今他既允我,定是不必懷疑。”


  聽了這話,“他”突然起身,幾乎是跳了起來,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


  她被他嚇了一跳,連連後仰,幸虧君複及時攔腰接住,才不至摔倒。


  君複扶好她後又道:“穆,你一向厭卻世俗禮節,千百句恩謝更是多餘,除此之外,我隻能願君江湖安好了。”


  “他”一抱拳:“告,辭。”明顯的,語言比動作慢了幾拍。


  聽他的聲音,鶴兒笑了,這也算是天下之絕、百年不遇,如果潘忠良還活著,他們完全可以切磋切磋嘛!或者兩人幹脆開創一門武林絕學,僅用嗓音就可摧毀對手每一寸神經,使對方崩潰而逃,從而兵不血刃,所向披靡。


  直到“他”已經邁出了門檻,鶴兒才回過神來:“等等,天亮了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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