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悲歡交加對冤家
深夜,天幕幽黑,零零散散的碎星燦爛如銀。
鶴兒挎著竹籃,隻身摸出睿思殿,一溜小跑鑽入那片草叢中。圈定好位置,取出竹籃中鐵鏟試了試土,最近一直沒有降雨,泥土堅硬。
她深知這不是一項輕鬆的事,而且光靠她一人之力,想挖洞出去時日不可待,可她也知道,這是擺在她麵前她唯一的路,哪怕這是一條艱險萬分的獨木橋,她也得過。
況且那位神秘人幫她做了這些,背後一定付出了不少辛苦,她同樣不能辜負。想到這些,她便一刻不容耽誤,就此開始了挖洞生涯。
白天鶴兒在睿思殿做事,夜晚便到草叢裏挖洞,這種日子一連幾天過後,鶴兒的身體就吃不消了,整日裏昏昏欲睡起來。
趙恒時常駕臨睿思殿,她盡力維持常態,告誡自己千萬不能露出破綻,這些弄得她身心俱疲。
這日,中殿內又傳來熟悉的話:“鶴兒,沏茶——”
靠著柱子正欲睡去的鶴兒拍了拍自己的臉,努力使自己清醒,接著以最快的速度出現在他麵前:“奴婢在。”說著端起茶盞正欲去換,忽又覺得不對,於是打開茶蓋:“官家,你一點都沒喝?”
沒想到她會這樣說,他略微一愣:“多嘴!”就喜歡叫你,不行麽?!
“如此名貴的茶就這樣浪費,是不是太可惜了?不知這一杯茶錢能換回多少條餓死的人命。”
“放肆!!!”還沒人敢這樣教訓他,這丫頭瘋了嗎?
按宮中規矩,主子說這兩個字時,下人就該下跪求饒,再狗屁的規矩也是規矩,在宮中待一日就要守一日,於是鶴兒把茶盞放在龍案上,後退一步,慢吞吞地跪了下去,表情索然說了句:“官家饒命,奴婢知錯了。”
他無奈瞥了她一眼,欲語還休,隻道:“退下吧。”
餘光看著她淡藍色的宮裝轉出了門去,趙恒垂目看向茶盞,思量起她的話,竟然端起茶杯飲了一口。
鶴兒借著燭光按照神物上的刻痕指示的方向不斷深挖,隨著洞的逐漸加深,遇到的石子多了起來,挖起來更加費力,同時還要把挖出的幹土用竹籃運到水池裏去,趕上雨夜的時候,她也不得不停手。因此,十幾天過去了,進度依然不顯著。
天氣一天天熱起來,洞內潮濕悶熱的氣息很難熬,但是有希望的努力,一切的艱苦她都扛得住。
又是夜裏,鶴兒勞作的已然疲憊至極,伏在洞內本想歇息片刻,卻不想鬥轉星移醒來後已是日曬三竿。
往常鶴兒皆是趕在他人睡醒之前跑回房間換衣服,如今這般滿身泥土,若會被人撞見,她竟真不知作何解釋。
鶴兒悄悄探出頭,見四下無人方敢爬出。思量再三,她幹脆脫下了滿是泥土的外衣,將其藏進洞裏。又拍掉頭上的土,跺淨鞋上的泥,這才躡手躡腳地溜向房間。
心下想著,自己這副樣子倒像遇到了采花賊,可這是在皇宮內院,想找個有“采花能力”的賊比她被主動放出宮的可能還小。
“你怎麽在這兒?!害得我們好找!”隻見幾名宮女向她跑來。
“我……”未待她辯解,有兩名宮女已經將她架起拖向中殿,她掙紮著大喊:“你們想做什麽?”
其中一個道:“官家說了,若找到你立即帶去見他。”
趙恒見到鶴兒這副模樣,一臉驚疑:“你去了何處?”
“回官家,奴婢也不知。今早醒來發現自己竟在東花園假山那邊。”她的臉色微微紅潤,穿得如此單薄地出現在一個男人麵前,還是頭一次。
趙恒嘴角勾起一絲笑意:“你倒蠻喜歡那兒的。”
另一個宮女道:“啟稟官家,奴婢聽說這種病稱為夢遊症,不僅如此,前幾日與她同住,發現她半夜必嚎叫有時還搶奪奴婢們的被子。”
鶴兒沉默不語,表情平靜,好像她說的那個人她完全不認得一樣。
趙恒搖了搖頭:“若是夢遊,這麽遠的距離,巡衛也會將她攔下。”
鶴兒這倒開了口:“或許我遊得很高明,恰好避開了巡衛呢!”
趙恒打量她,繼續搖頭似乎全然不信,卻又找不出任何端倪。不過既然人安然無恙,他也不想再琢磨這些,畢竟朝堂之事已夠他煩心。遂一揮手:“罷了,都下去吧。”
鶴兒回去迅速衝洗了自己,換上幹淨的衣服,昨夜雖宿於土穴,但睡得極踏實,今天直覺得神清氣爽。
給趙恒沏茶時,他知她來自民間,無意中問起市井街上表演的雜耍,道隻見人被拋來拋去,確不知是何感覺。鶴兒昨夜得以睡眠遂今日興致頗高:“官家若想知,鶴兒可讓你感受一番。”
趙恒“哦?”了一聲看向她,隻見鶴兒淺作一笑,眼中華彩紛然,光芒閃動:“官家需把眼睛閉上。” 她的聲音動聽如黃鸝,又恍如一個無形的沼澤,讓人在不知不覺間淪陷。
趙恒心中猛然一動,他心中自然明了,後宮之中無論妃嬪宮女想接近他的數不勝數,使用的把戲伎倆更是千變萬化,不過今日他無法否認,自己不可抑製的動心了。
他炙熱的目光地掃過她那粉嫩的唇瓣,嘴角浮現一絲魅笑,隨之閉上了雙眼,隻等著她的溫度接近。
隻見鶴兒微微下蹲身體,瞄準龍椅下腿,用盡全力一腳踹去。趙恒隻覺重心不穩,一時間驚魂出竅,天傾地覆。
鶴兒迅速出手,一把將其拉回,故有驚無險。趙恒驚魂未定下不禁怒火中燒,“啪”的一聲把龍案拍的震天響,大吼道:“梅鶴兒,你好大的膽子!”
鶴兒被嚇得一抖,感到莫名其妙:“官家不是想了解那種感覺嘛,就是這樣的啊,驚出一身冷汗,卻沒傷到絲毫!”
“還敢狡辯!”
“奴婢……”
“沏茶去——”他語氣很壞,萬萬沒想到她居然是真的想讓他感受,簡直讓他的君主之威蕩然無存,教他如何不惱怒?現在他隻想讓她立即出去,身為帝王的自己現在這副樣子不想讓任何人見到,更何況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