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纏綿萬千病態情
沒過多久,韓承禦頗有些不耐煩道:“住口,又沒打你,鬼叫什麽?”
鶴兒睜開眼低頭一看,整個外衫碎裂滑到了地上,自己的身上仍是舊傷。隻見地上的衣服被鞭撻的比那五個瘋子撕得都要細碎,自己的身體卻完美幸免。
想不到啊,她的鞭法已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
“可我,方才真的好疼的。”
她得意一笑:“這就是我說的,受鞭者肌膚上的傷很快就會完好如初,但是心裏的傷一輩子都不會痊愈,雖然我沒碰到你半點,但你的心理作用帶給你極大的痛楚。”
“嗬!那和被打有什麽兩樣,反倒欠你份人情!”
“哼,你上次被我打後,還有精力站著和我喋喋不休嗎?梅鶴兒啊,真不知道你還要為自己這張硬嘴吃多少苦頭才肯罷休。”她又轉向采薇:“給她找身衣裳,再叫人把地上的碎衣裳給段公公送去。”
“用這個騙他,他會信嗎?”
“不是騙,其實他要不是被你氣得發瘋,也不會這個時候讓我動手。把這個送去隻是給他個台階下,他隻要裝個糊塗這件事就過去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待鶴兒梳洗用膳後,段公公來到了她房間,示意身後小太監將手中端盤放到了桌子上,便讓小太監出去了。
鶴兒坐在桌旁淡淡看了眼他,低頭擺弄起茶杯。
他笑吟吟的走近:“昨個晚上咱家叫人送來的雪玉生肌膏不知可有見效?”一副緊張關切的模樣。
鶴兒瞪著他,完全無法接受他的轉變,就像一隻齜牙咧嘴的猛虎轉眼間化作一隻嚅嚅諾諾的貓咪。
昨夜他派人送來藥,隻當他是怕被人瞧見她身上帶傷,如今看來似乎沒那麽簡單,她有意冷卻聲音,隻道:“不知道,扔了。”
他心痛地笑容一僵,又不得不幹笑了幾聲:“扔了就扔了,這裏的東西本不配讓姑娘使。隻是,傷還疼嗎?”
當聽見太監的聲音故作溫柔起來,鶴兒隻覺得背後涼意颼颼。一夜之間,他怎的轉性了,與之前的他判若兩人?
見鶴兒毫不領情,他隻好說起明日之事:“殿選要求各位良家子從‘琴棋書畫歌舞詩’中任選一樣才藝展示給官家、貴妃娘娘。最終由官家定奪選出三妃九嬪以及……”
“為什麽是官家和貴妃娘娘,而不是皇後娘娘呢?”她打斷道。
“這……不重要。”他繼續滿臉堆笑。
“汪大人說姑娘尤善舞蹈,殿選是稟告官家要表演的是‘舞’即可。所舞曲目當場告知樂師,皇家的樂師無一不是博學廣識,通曉古今,隻要你說得出曲目,他們便奏得出音律……”
她聽的心煩:“段公公,鶴兒能否求您一件事?”
他雙眼一亮,連連應下。
“拜托你在屋外把門關上吧。”她說著眼神點了下房門。
他嘴角的笑容抽搐起來,隻道:“好,好!哦,端盤裏是為姑娘準備的舞衣,姑娘大可試試,咱家就不打擾了。”
這麽聽話!這反而令鶴兒不安起來,莫非她真的要當娘娘了?
段公公走在長廊裏,一種久別多年的落寞感再次盤踞在他的心頭,從先皇到現在,這些年來上達王孫千金下至市井之女,哪一個良家子不是對他謙瑾有禮,好言相待,他甚至早已忘了自己究竟是做什麽的,是何身份?
如今突然冒出個一心想蹦出宮的梅鶴兒,除了殺了她外,他竟然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他到底是誰呢?呼風喚雨的段公公?——不,他想起來了,不過是一個替人賣命的閹人。
鶴兒注意到端盤內幾折嬌媚的櫻枌色,走近緩緩拎起來,驚得她秀口半張。隻見一條芙蓉絹紗曳地裙映入眼簾,前襟用金絲繡著數隻巧蝶,裙擺上一簇簇芙蓉嬌豔欲滴,籠上細紗,恍如隔霧觀花,多了種朦朧神秘之美。
腰間垂著的碧湖色腰帶上綴著瑩白的珍珠,耀眼奪目。衣領處完美精致,翹度弧度已是最佳。肥瘦正中的袖口繡著一圈迷離碎花,與整條舞群配合得恰到好處。手摸上這料子,如同撫摸著動物細嫩的羽毛一樣,柔滑軟腴,不再舍得將手移開。
這簡直不是凡間之物,鶴兒愛不釋手。她雖不向往金銀珠玉,卻唯獨鍾情於舞衣,這大概是每個舞者的通病吧。
鶴兒試了試,正合適。接著她將舞衣小心翼翼折起來放進自己的包袱,順手隨意抽出一件衣裳準備明日穿。區區殿選穿它豈不浪費,她要帶出宮,穿給林大哥看。
這個夜晚,大多數良家子房內都亮著燈。
鶴兒也是,她在房內無聊至極。旁邊房間的良家子彈了一下午的琴,還在繼續,她都背得出樂譜了。謝寧漪在練習作畫,她也不能去打擾人家。好煩啊!
出去走走?
她為自己這個想法感到興奮,可是大殿有人看守怎麽出去啊?……哦,有了!
鶴兒靈活地翻過後窗,這個“門”困得住大家閨秀,卻困不住她梅鶴兒。
晚上的皇宮很美,少了太陽下的輝宏耀眼、威嚴氣勢;月光下更顯得燈火璀璨、靜謐安詳。鶴兒沿著宮路漫不經心地走著,空氣有些潮濕,但呼吸起來很清爽。
走了很遠,她遠遠望見前方一大片白色潺動,如從天而降的一大塊純布蓋於此地。鶴兒快步走過去,漸行漸近,風中送來淡淡香氣,若有若無。
原來是一大片池塘,顧盼左右,花香來於這幾株花開正豔的海棠,宮中景色還是不錯的。
就在這時,她忽聽遠處有腳步聲傳來,四五個人的樣子,應該是巡衛。鶴兒迅速跑向不遠處的假山,藏於一塊山壁後。
聽著腳步愈來愈近,又漸行漸遠。鶴兒鬆了口氣正欲走出來,隱約聽到假山內層有聲音。鶴兒出於好奇,悄聲走向內層。
這座假山共有五五層,由內而外山壁高度依次降低。聲音漸漸清晰,好似一男一女,不會在私會吧?
鶴兒小心翼翼偏著頭看向最裏層,眼前一幕驚得她她一身冷汗——個太監和一個宮女抱在了一起,年輕的宮女手拿著一個挑線如意結葫蘆形玉佩,一臉幸福的嬌羞:“這麽好的物件,怎麽也不自個兒留著。”
似曾相識的撕布嗓音響起:“再好的東西,不送給你,也顯不出它的價值。”
難聽到她想哭的嗓音,莫非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