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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其琛番外四

  當姜霖為著唐其琛這個擁抱的動作而滿心雀躍時, 唐其琛飛快的把人鬆開了。


  姜霖抿抿嘴唇:「我喜歡你, 你感覺不到嗎?」


  唐其琛整個人都沉下去, 半晌才說:「我送你回學校。」


  「你又不是我男朋友,為什麼要送我回學校?」


  唐其琛反倒冷靜了, 「我要是你男朋友, 就不會把你送回學校了。」


  姜霖心跳加快, 同時又覺得尷尬。


  這男人像是罌|粟, 神秘又讓人上癮。姜霖也就一顆少女心, 哪經得起這樣的溫情。真是唐其琛這話說得,聽著像斯文敗類, 有心一想, 便是絕情與決然。


  姜霖望著他:「如果你不喜歡我,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唐其琛說:「投緣。」


  姜霖不依不饒:「可是你沒有看出來, 我對你特別特別好嗎?」


  唐其琛一怔,卻又無法反駁。


  「我不要你送我回家了,你這樣給我希望, 讓我遐想, 真的讓我很痛苦。」姜霖頹然低頭,揪著自己的手指,「你知道少女心嗎?」


  唐其琛無言片刻,就聽姜霖說:「遇見你, 我就懂了。」


  這一晚, 她留給唐其琛一個倔強的背影, 踩著路燈, 地面拖出長長的影子,有留戀,卻沒回頭。


  就像輪船舵手偏離航線,再想各就各位,回到原處,卻發現驚濤駭浪,有始無終了。


  像極了唐其琛此刻的心理。


  自此,兩人很長一段時間都再沒有過交集。


  傅西平覺得這姑娘或許不是很緊要,所以聊天也直盪,「你對念念那點心思,別以為我不明白啊。」


  唐其琛低頭看文件,「你明白什麼?」


  「你和杏城迎家的小晨認識時,她也是念念這個年齡吧?」傅西平挑眉。


  唐其琛簽字的筆頭一頓,然後抬起眼睛,不悅道:「我是那麼無聊的人嗎?」


  傅西平:「不無聊,就是有點死心眼。」


  唐其琛難得的飆了句髒話:「你知道個屁。」


  傅西平嘖了聲,大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你真沒動過心思?第一次在酒吧那回,我可是看得真切,不然我怎麼可能照顧念念,從她手上買了四瓶紅酒?」


  唐其琛說:「你錢多,花在值當的地方就當積德。」


  「嘿?」傅西平氣樂了,「你還能再損點。」


  玩笑了兩句,傅西平收了收笑意,認真起來:「其實也不是很像吧。小晨我見過,挺大氣的一姑娘,念念和她不是一個類型。」


  啪的一聲。


  是唐其琛不耐的扣上文件。


  「傅西平,你最近來我這的次數有點多。」


  「我這不是關心你么。」


  「那你就好好關心,別問些有的沒的。」


  「這樣啊。」傅西平拖出個長尾音,嘻嘻笑:「那你究竟是有,還是沒有?」


  唐其琛一支筆丟向他,跟小飛鏢一樣,不偏不倚戳中他的鼻樑。


  「嗷!!」傅西平捂著大嚷:「你這是惱羞成怒,有你這樣報仇的么!」


  唐其琛冷颼颼:「有。」


  氣氛稍瓦解,誰都沒有注意到,辦公室的門,從一條手掌寬的縫慢慢敞開。直至姜霖的身影完全出現。


  唐其琛眸色沉下去,在看到她臉上的表情時,整個人都涼了。


  傅西平暗叫不妙,趕緊起身打圓場:「喲,念念來了啊,這秘書怎麼也不過來通知一聲。你吃過飯了嗎?傅哥哥帶你去……哎?哎!怎麼跑了啊!」


  姜霖轉身跑了。而下一秒,唐其琛出於本能的追上去。


  姜霖蓄了滿眼的淚,先進電梯,使勁按關門,唐其琛急了,眼見就要關上,他不管不顧的把手一伸,電梯門重重的夾了下他的手掌。


  「嘶——」他疼的倒吸氣。


  唐其琛硬是擠上了電梯,「念念。」


  姜霖掄起拳頭,照著他的身上送了過去。「不許你這樣叫我!」


  她撐著倔強,把眼淚生生給逼回眼眶,哽咽著說:「如果你對我所謂的眼緣,投緣,是這樣的方式和開始,那我寧願不要。」


  她聽見了唐其琛和傅西平之間的全部談話。


  女生感性,往往容易抓住幾個關鍵詞,加以思慮。


  唐其琛說:「你先冷靜一點。」


  「冷靜?」姜霖說:「你把我當猴耍,當影子找安慰,你還要我冷靜?」


  「我把你當影子?」唐其琛擰眉:「你話沒聽囫圇,就不要妄自猜測。」


  這個氣氛,兩人的情緒都不太好了。


  姜霖又委屈又生氣,跟個小鋼炮似的凶回去:「渣男!」


  唐其琛沉臉:「好好說話。」


  「我說你渣男!」


  伴隨著電梯門開,十樓行政部的幾名員工出現在門外,正一臉懵的看著自家老闆。大家你推我,我推你,沒一個敢上電梯。


  唐其琛暴躁的狠狠踹了腳電梯門,「關上!」


  員工狂按關閉按鈕,一臉戰戰兢兢。


  裡頭繼續吵。


  唐其琛一團莫名火氣燃燒胸口:「我要真想當渣男,你還能站在這裡嗎?」


  到底是公子哥的習性,骨子裡依舊有股狂妄勁。這話沒惡意,但此情此景在姜霖聽來,無意識把兩人畫出一條涇渭分明的楚河漢界。


  她眼淚唰的一下就出來了,聲也發不出了,就默默的淌著。


  唐其琛見不得她哭,一哭,太陽穴狂烈的跳動,疼死了。


  半晌,他軟下音:「念念,你要是願意聽,我可以向你解釋。我要真想要女人,還犯得著找替身么?」


  姜霖捂著耳朵,是真拗了勁兒,恰逢電梯到一樓,門劃開,她就奪命而逃了。


  唐其琛氣血往上涌,這一鬧,比商業談判時還緊張,胃疼如剛鑽往肉里絞,豆大的冷汗剎那布滿額頭,他想追,都力不從心了。


  傅西平從另一座電梯下來,見到他人,嚇得:「其琛,撐得住么?!」


  唐其琛一把按住他掏手機的動作,虛著聲音說:「喊人跟,跟著念念,跑的那麼快,讓,讓我怎麼追。」


  「祖宗你別說話了,我去辦。」傅西平一通電話安排好所有事,問:「這下放心了?」


  唐其琛背靠牆,微弓身體,頭低著,模模糊糊的嗯了聲。「以後你少來我這。」


  「得得得,不來不來。」傅西平些許愧疚:「要不,我去解釋一下?」


  如果不是他聊起這個狗屁話題,就沒了之後這麼些麻煩事。


  唐其琛把這提議給拂了:「你少給我惹事。」


  傅西平:「其實這樣也好,你自個兒想想清楚,對這姑娘究竟是什麼意思。要是喜歡,就把她當自己人,如果沒那份心思,就算了。」


  別耽誤人。


  唐其琛聽后久久未吭聲,一臉的陰沉,也不知是被胃疼折磨的,還是被話給惹惱的。傅西平最近越來越難摸透這位唐公子了。


  「司機來了,」傅西平掐斷震動的手機,「來,扶著我手臂,送你去檢查。」


  唐其琛突然說了一句話,傅西平沒聽清,像是自言自語。


  「我沒那麼齷齪,可是你就不能……多給我點時間么。」


  ———


  他沒想清楚。


  不是因為懷疑自己的動機,而是沒分辨出對念念的感情究竟是哪一種。


  但傅西平那句話說得對,先想清楚,再做決定。


  唐其琛沒再刻意的去聯繫姜霖。姜霖這麼自強自立的女孩兒,當然也不會屈膝討好。直到過完春節,唐其琛才覺得,交集后又是兩道平行線了。


  只是年後一次慈善晚會,期間碰到復旦大學的一主任,閑聊之間說起這屆畢業生的就業情況。外省居多,而且是剛發展的小公司,而北上廣這邊,崗位也有,可實習待遇較同期水平略有下滑。


  總之,形勢不太樂觀。


  助理全程陪同,察覺這是個敏感話題,一直小心翼翼的觀察老闆反應。可唐其琛聽聽,笑笑,應聲幾句,便就不了了之了。


  助理以為小丫頭是過去式了,結果晚宴結束后的回程路上,唐其琛坐在後排閉目養神,忽說:「柯理,去跟徐總打聲招呼。」


  那是一家位於徐家匯的經貿名企,系統規範,業務面的涉及龐大,因為穩定正統,所以不輕易對外招人。


  助理明白了唐其琛的意思,點頭應道:「好,我去辦。」


  數日後,助理向他彙報此事:「唐總,事情沒辦成。」


  唐其琛擰眉:「徐總不同意?」他已經拿出手機:「我親自來說。」


  「不是。」助理略為難:「學校那邊說,姜小姐已經簽好實習單位了。」


  「哪家?」


  「萬鑫實業。」


  唐其琛蹙眉,飛速過濾記憶。


  「唐總,這家不在上海。」助理說:「在姜小姐的老家。」


  唐其琛端著溫水瓶的手沒穩住,一抖,杯子連蓋兒全灑在桌面,半杯水嘩啦一淌,像突然甩開的摺扇,浸濕了一疊報告與合同。


  他記得,姜霖曾說過,她最想留的地方,還是上海。如今卻義無反顧的回去了老家。


  這種感覺,奇異的演變為一種久違的失落。從中激發出的衝動,是想去找她。


  但這股衝動平靜得異常迅速。唐其琛遣走助理,一個人陷在皮椅里,掐著眉心發了許久的呆。他拿出手機給姜霖打電話。顯示無法接通。繼續換座機撥,依舊不通。


  助理離開前彙報的最後一個消息是:「她室友說,姜小姐是下午的高鐵票,回德城。」


  唐其琛先是打開微信,給姜霖發了一句話,


  「老天有眼,如果我騙你,罰我孤獨終老。」


  然後他給助理打電話:「再去問她室友具體的車次和時間。」邊說,邊拿車鑰匙往停車場去。


  車子駛入大道,助理簡訊回復:「G1256,15:10,上海南。」


  還有四小時。


  唐其琛飛車回公寓,連鞋都沒換,進去拉開冰箱,把裡頭所剩不多的食材全翻了出來。然後砧板,菜刀,鍋碗瓢盆,手忙腳亂的折騰。


  灶台邊放著他的手機,上面播放的,是一個錄下來的視頻。


  視頻里,是姜霖以前為他做飯的畫面。


  當初他胃病犯了,承蒙這丫頭照顧了十幾天,簡單菜式返璞歸真,蒸煮熬湯,每一味都是用心。


  如今,唐其琛一個人,也不知哪兒來的邪勁,自己跟自己較真,跟自己賭氣,學著視頻里姜霖的步驟,笨手笨腳的做飯。


  一菜一湯黑不溜秋的做好,他往保溫瓶里一裝,拎著急匆匆的出了門。


  趕到上海南站是一個小時后。唐其琛在廣播屏幕上找到列車信息,離檢票還有半小時,他時間規劃精準,就站在安檢口,提著保溫瓶守株待兔。


  十分鐘。


  二十分鐘。


  廣播里標準的主播腔——


  「各位乘客,G1256次,上海南出發的列車已經開始檢票。」


  唐其琛盯著進站口,手指一下一下的摳著保溫瓶的壁身。絡繹不絕的人群是常態,異地情侶在擁抱和流淚,趕時間的旅客在拔足狂奔……


  車站,是見證悲歡離合的濃縮鏡。


  保溫杯里的飯菜都涼了,唐其琛也沒等來那個小丫頭。


  站在這裡的時間太久,許多工作人員都紛紛側目。


  手機在大衣兜里嗡嗡作響,響到第二遍,唐其琛才淡聲接聽:「嗯。」


  助理語氣戰兢:「唐總,姜小姐其實上午就走了,室友說,姜小姐很久之前就拜託過她們,如果有人問,就按這個虛假的時間轉告。對不起,是我辦事不利。還有,姜小姐的手機昨天被小偷扒了。」


  唐其琛未吭聲,聽完便掐斷。


  他面色平靜,走了幾步,把右手拎著的保溫瓶默默的隨手一擱,男人挺闊的背影寂寞如沉水,是逆流的人群里,最鋒利的一道收尾。


  自此,他真的是一個人了。


  晚上,助理將姜霖的手機送到唐亦琛辦公室,「唐總,需不需要我處理一下?」


  唐其琛劃開屏幕,他今天發的微信,打的電話,記錄都在——


  「老天有眼,如果我騙你,罰我孤獨終老。」


  每一個字都是無盡失落與遺憾。唐其琛呵的一聲,低低道:「老天不長眼。」


  助理擔心:「唐總?」


  唐其琛把手機放在桌面,腳尖一推,跟著皮椅往後。他轉了半圈,直面正片落地窗,望著清晰高聳的東方明珠,在夜色里璀璨依舊。


  他狠下心,說:「算了,就這樣吧。」


  與窗外的景色相比,一窗之隔,此刻人間的所有失落,都蜂擁而至於這個男人的肩膀上。


  助理默然,「好,唐總,有事您叫我。」


  偌大的辦公室,唐其琛的側臉在光線里明暗不一,他頭枕著座椅,忽然閉目。


  那是他們關係尚算融洽,唐其琛拿手機拍她做飯的時候,姜霖問他在幹嗎?

  「拍你做菜。」


  「那有什麼好拍的。」


  「錄個教學,以後你不在,我也能自己照著做。」


  姜霖笑話他,半真半假的說了句玩笑話——


  「你會下廚,我跟你姓呀!」


  而今日留在高鐵站的那隻保溫瓶,算是給玩笑誓言的一場告別。唐其琛再睜眼時,收拾好內心深處的幾分黯然,也罷。


  她於他,是第一眼的投緣,那句有緣人,是他的真心不假。可從緣分過渡至感情,總是晚熟的。


  唐其琛把姜霖的手機收進了抽屜,然後起身走到窗戶邊,落寞的身影,彷彿與窗外的月夜江景融為一體。


  今天的月亮,不圓了。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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