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晴空萬裏,豔陽高照。


  街道上,一輛馬車迎著陽光緩緩駛來,最終在臨淵閣大門處停下。


  車內,金釵本想攙扶著魏盈雪下車,卻被魏盈雪抬手製止,“太子認得你,你別進去了,就在車裏侯著吧。”


  這臨淵閣雖是太子在用,可名義上還是寧國公府的地方,魏盈雪以前就跟著二哥出入過無數回了,自行進去也不成問題。


  金釵今日一早,偶然撞見田嬤嬤出門,還在說什麽“太子的馬車就停在臨淵閣外”,來不及多想,立即便將消息稟報給了郡主。


  本來,她隻是想著讓郡主打扮得豔麗一些,才好吸引太子的目光,卻不知,郡主竟然想假扮成虞宛宛前去接近太子……


  她想勸阻也勸不動,隻能按照郡主的吩咐,留在門外馬車裏等候。


  魏盈雪獨自下車,壓低頭上戴著的帷帽,深埋著頭,一步步朝著大門方向而去。


  看著那抹身影,暗處正有幾個黑影,躍躍欲動。


  卻被領頭那人攔住,“等她出來再說。”


  魏盈雪一路進了臨淵閣,遠遠就聽聞一縷琴聲。


  尋著聲音找過去,就見對岸水榭裏,帷幔隨風,四下飄飛,男人靜靜坐在琴案前,廣袖起伏,指尖撥動,琴音悠揚,如清泉流響般,引人入勝。


  是太子正坐在那裏撫琴,男人生得鬢若刀裁,鼻若懸膽,唇如刀削,遠遠看去,俊美好看得像是畫裏走出來的天神一般,叫人癡迷沉醉。


  魏盈雪深吸一口氣,大著膽子,特意學著虞宛宛走路那種婀娜翩躚的姿態,朝他走了過去。


  謝邀瞧見少女緩緩靠近,起初以為是虞宛宛,本還打算回避一下,可是仔細一看,這虞姑娘怎麽看上去跟往常不太一樣?

  虞宛宛天生媚骨,體態嬌嬈,仿佛與生俱來就有攝人心魄的能力,任誰也模仿不出她的三分神韻。


  可眼前這個女子,身段遜色許多,形態更是差了一大截,雖然穿著打扮和行動姿態相仿,卻頗有一種東施效顰的意思。


  就連謝邀都能一眼認出,麵前的女子並非虞宛宛,更何況旁邊鳳霽?


  鳳霽光是用餘光瞄了一眼,便漸漸擰緊眉頭,眸光暗淡下去,琴聲也跟著戛然而止。


  虞宛宛不想見他也罷,還叫這魏盈雪來氣他?

  男人聲音冷厲,問,“你來作甚。”


  魏盈雪本來還抱著一絲幻想,或許太子表哥會將她錯認成虞宛宛。


  可隻是一眼,她便已經被看穿了。


  隻得取下帷幔,略顯尷尬,卻又學著虞宛宛那種嬌滴滴的口氣,說道,“永樂聽聞太子表哥在此……便想過來,見太子表哥一麵……”


  那聲音故作嬌柔,全然不像虞宛宛那般舒適自然,隻聽得謝邀雞皮疙瘩直掉,趕忙退得遠了些,免得忍不住把早上吃的朝食吐出來了。


  鳳霽二話不說,直接下了逐客令,“既然見到了,快些離去,孤想清淨清淨。”


  隨後男人站起身,背過身去,沒有繼續和她說話的意思。


  魏盈雪當即紅了眼眶,看著鳳霽的背影,質問,“表哥就這麽不待見永樂麽?到底是永樂哪裏做得不好,我改還不行麽?”


  鳳霽都沒回過頭去,“孤與你頂多隻有兄妹之誼,你著實不必在孤身上多花心思,白費功夫。”


  這種話,鳳霽也不是頭一回說了,並且每次都說得明明白白,就想讓魏盈雪早點死了這條心。


  魏盈雪今日放下身段,煞費苦心,就為了討鳳霽歡心,可麵對的卻是男人一如既往的冷臉相待,連看都沒有多看她一眼,更是不肯與她多說一句話。


  為什麽,她到底是哪裏不如虞宛宛那個狐媚子?


  她含著淚,一步步靠近,“雪兒自懂事起,便一直愛慕表哥,一心隻想嫁給表哥,表哥難道就看不出來麽?”


  魏盈雪還是頭一回放低姿態,作出勾引男人的事情,心下緊張,動作生疏。


  她伸出手,就想從後麵抱住鳳霽,以此向他示好。


  虞宛宛能做的,她也能做,她絕不會比那個小賤’人差到哪去。


  魏盈雪的手還沒觸碰到男人的一瞬間,鳳霽反應敏捷,已經閃身躲開,麵色冷肅,喝道:“你這是作甚!”


  魏盈雪又追上來幾步,拉著鳳霽的袖子,仰頭看著他,“表哥,雪兒什麽都願意為表哥做,隻求表哥多看我一眼就好……


  “表哥若是看上虞宛宛,待雪兒與表哥成親之後,便讓她也進東宮伺候表哥,雪兒絕不幹涉你們,可好?”


  鳳霽一甩袖子,魏盈雪便被扇出去,輕飄飄的跌坐在地麵上,已是淚如雨下,泣不成聲。


  還聽鳳霽厲聲喝罵道:“堂堂郡主,如此低聲下氣,成何體統,叫人瞧見,讓我大周顏麵何存!”


  說完,冷哼一聲,頭也不回,拂袖離去。


  隻剩下魏盈雪坐在原地,胸口起伏,淚流如注,也不顧儀態,“哇……”的一聲大哭出來,那聲音撕心裂肺,著實有些淒慘。


  謝邀都覺得郡主有些可憐,以她的身份,京城這麽些高門子弟隨便她挑選,怎麽就偏偏看上太子呢。


  謝邀輕歎一聲,上前小聲說道:“郡主,卑職送你回去吧。”


  她今日算是被鳳霽徹底拒絕了,一想到謝邀在旁邊從頭看到尾,魏盈雪更是覺得顏麵掃地,一頭撞死的心都有了。


  “不必!”她爬起身來,一把推開謝邀,抱著帷帽,一邊哭一邊跑。


  謝邀本想追上去,不過想著這裏離寧國公府這麽近,應該不會出什麽事,便隻吩咐手下追過去看看,他則轉而追著鳳霽而去。


  鳳霽埋頭直走,手心路邊隨手扯來的一片葉子,已經被他揉搓成了漿糊。


  男人陰沉著一張臉,壓著著戾氣,問:“虞宛宛人呢。”


  “……”


  此時的虞宛宛,好不容易擺脫田嬤嬤控製,抽開身來,已經坐著馬車,離開國公府,前去西市,準備跟先前聯係好的車夫碰麵。


  昨日,將太子約她見麵的事透露給田嬤嬤,是虞宛宛故意為之,就是想讓田嬤嬤出麵,阻止她跟太子見麵的。


  沒曾想,田嬤嬤不敢阻止,而是帶著人,想去臨淵閣那邊捉奸。


  正好,給了虞宛宛機會,趕緊去辦她的逃跑大事。


  先前,牙行那邊就已經聯係過嬋兒,說是他們要的人找到了。隻不過田嬤嬤盯得太緊,加之老夫人病到,虞宛宛一直沒時間過來麵談,今日才總算抽出空來。


  馬車裏,虞宛宛正詢問嬋兒,“這人靠得住麽?”


  嬋兒點頭,“有牙行做擔保,調查過她的底細,到時候還會簽字畫押,應該靠得住。”


  虞宛宛又問,“她什麽底細?”


  “聽說是正經的鏢局出身,常年跑南闖北,見過不少世麵,本事也不小,剛從揚州送了東西來京城,正打算回去,順路可以捎上我們。”


  重點這人是個女子,不用擔心她會見色起意。


  虞宛宛想了想,又問,“那銀子還夠麽?”


  嬋兒撇嘴,算了算,“緊巴著,也就差不多夠路費吧,到了餘姚還得另想辦法賺錢謀生。”


  可虞宛宛再不走,就會被嫁給那個傻子了,別無選擇。


  嬋兒一路領著虞宛宛,來到西市,還是牙行對麵那家福來客棧。


  推門而入,便見一名年輕女子身著錦袍玉冠,英姿颯爽,頗有幾分翩翩少年郎的風度,可膚白唇紅,又明顯能看出來是女子。


  幾人圍坐在桌前,那女子大大方方,自我介紹說道:“在下宋木,姑娘喚我阿木即可。”


  虞宛宛雖從小長在京城,可聽老夫人說過餘姚話,一聽便也能分辨說,這個阿木確實是揚州那邊的口音。


  虞宛宛直視著她的眼睛,直接就問,“我們何時能出發?”


  宋木沒想到虞宛宛會這麽直接,還猶豫片刻,這才笑著回答,“隻要姑娘方便,隨時可以啟程,不過,得先把銀子付了,一共是二十兩銀子。”


  虞宛宛差點被嚇到,“這麽貴!”


  她的全身家當,加上老夫人給的嫁妝,總共也隻有二十幾兩銀子,準備行李已經花掉了大半,這人一來就獅子大開口要二十兩,二十兩都夠她去餘姚生活兩三年的花費了!


  宋木有些不悅,“宋某給大戶人家送一趟鏢,酬勞都遠不止這些,姑娘可想清楚了,外頭另外去找,先不說沒人擔保,買車和買馬花費也絕不是小數目,宋某這邊馬車都已經備好了,隨時說走就走……


  “更何況,路上若是遇到危險,宋某還要豁出性命保護姑娘的,二十兩銀子已經不能再低了。”


  虞宛宛還試圖跟她討價還價,“我實在拿不出那麽些銀子。”


  “姑娘不願意就算了。”


  “……”


  兩人拉拉扯扯許久,虞宛宛費了好些口舌,好不容易才把價錢砍到了十二兩,並且宋木要提供馬車,還要自己搞定路上食宿。


  最後,虞宛宛還隻掏出六兩銀子,跟宋木約定好了,“現在先付你定金,待到了奉城,再補齊尾款。”


  “……”所以到頭來,二十兩銀子變成了六兩。


  虞宛宛故意將自己要去的地方說成奉城,沒有暴露餘姚,是怕事後鳳霽追查。


  兩人協商好了,隨後簽字畫押。


  虞宛宛便才交代:“明日卯時,你到寧國公府南門接我,我們一早出發。”


  她還需回去一趟,至少要跟老夫人和魏盈蘭道別才是,順便看看還有沒有拉下什麽東西。


  *

  迎著夕陽的餘暉,鳳霽一動不動,高高站在臨淵閣上,不仔細看,恐怕還以為那是立著的是一尊雕塑。


  謝邀收到消息,匆匆跑上閣樓。


  感覺到他家殿下周身散發出的寒意,謝邀都不敢靠近,隻遠遠稟報,“殿下……虞姑娘,她……”


  鳳霽側臉看著他,正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謝邀先提個醒,“殿下可千萬別動怒……”


  已經夠生氣的了,還能更生氣麽?


  謝邀許久才大著膽子,支支吾吾說道:“虞姑娘今日沒來,是去找車夫了,打算明日一早就出城……”


  夕陽落下,天色驟暗,迎麵吹來的風,都顯得透骨奇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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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霽霽:我很好,我沒生氣:)

  謝邀拿出手帕,默默幫他家殿下把嘴角的血擦掉……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惜陽 3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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