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貧道全都要
李崇道再不是剛魂穿之時的愣頭青,經曆了靖恭坊的截殺之後,他也是死過一次的人,對冷兵器已經沒有骨子裏的恐懼,否則他也做不出在葉法善麵前割自己一刀的舉動。
所以當他聽到瓦片碎裂的聲音之時,發自本能一般抽出了紅月短刀。
“翻院跳牆的事果真不適合我。”葉法善一臉尷尬,踩著碎瓦片,發出啪嗒的響聲,站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
龍光祖分明在東市門口等到閉市才回來,確認了葉法善並未進入東市,此時看來,葉法善是避開了龍光祖的監視,或許他早就料到李崇道會派人盯著他。
“身邊還有多少人,都跳出來讓我好生瞧一眼吧。”李崇道可不相信葉法善單憑一己之力就能搬走所有東西。
葉法善的眼神充滿了戲謔,扭頭看了看天邊的魚肚白,朝李崇道回答說:“趁著還沒天亮,就給你看看我的幫手吧。”
不再多言,葉法善快速捏了幾個法訣,口中沉喝一聲:“來!”
但見得院牆上的牆皮突然變得模糊,李崇道就好像在看著烈日暴曬之下的遠處馬路,空氣扭曲了一般,牆上竟是漸漸形成了一尊黑色的人影!
李崇道下意識捏了捏割破的手臂傷口,吃痛之下,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那虛影卻沒有因此而消失!
他不知道藥效能持續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否仍舊還處於幻覺之中,但相比之下,他更不相信陰神的存在。
周遭的黑暗開始扭曲模糊,就好似有無數個調皮的小鬼在蠢蠢欲動一般。
眼看著東方的魚肚白漸漸鑲上金邊,早晨的旭日就要破雲而出,這些黑影開始焦躁起來,李崇道甚至隱約聽到哭聲。
葉法善打了個響指,所有的一切異象都快速散去,周遭又趨於平靜。
“現在該是信我了吧?”葉法善也不走近,隻是籠著手,站在院牆前麵。
李崇道第一次對自己做的決策感到懊悔,為了對付薩離,從袁天罡和李淳風哪裏放出了葉法善,這家夥隻怕比薩離帶來的禍害還要大。
就憑他這等本事和手段,分分鍾能把李世民忽悠瘸,隻怕李世民會更加癡迷這位活神仙。
“天亮了,我隻希望你不要食言。”眼看著東方天空的金光噴薄而出,天光大亮,李崇道終於是安心下來。
葉法善眉頭微皺:“陳碩真身上的東西之所以留著,就是我給你的承諾,隻是想告訴你,貧道並非你想的那種人。”
“所以,你是故意輸給我咯?”李崇道並非不買賬,因為在這一點上,葉法善的做法確實很有說服力。
葉法善遲疑片刻,還是開口道:“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有一件事,我並未說謊,那便是貧道確實看不透你,相信袁師也看不透你,所以我不會與你為敵。”
“貧道與袁師一樣,都想將我道家發揚光大,隻是方式不一樣罷了,似李淳風這般,苦心孤詣,便隻為了個八九品的官服,哪裏還有半點道家之人的風采?”
“貧道要放萬丈光芒,要受萬人敬仰,要教萬千人修行自身,要勸萬千人向善,人生短短百年,若一個個愛惜羽毛,都像袁天罡李淳風這般,又如何做得到?”
葉法善這番話,給了李崇道很大的觸動,因為他的目標,有點像剛剛踏入官場的文官,足夠理想化,甚至理想得有些動人。
細想一番,李崇道竟然被他說服了。
儒家說,不要怕麻煩,要主動承擔麻煩,為了別人不陷入麻煩。
道家說,不要生麻煩,大家都不生麻煩,就沒有人被麻煩,全天下都沒有麻煩。
佛家說,不要惹麻煩,你製造的麻煩,會麻煩到別人,最終又報應到你的頭上,這輩子報應不到,下輩子你也會投胎變成豬。
而葉法善的想法卻是,將三家的精髓全都融於一身,不拘一格,隻要能讓天下變得更好。
如果讓李崇道推選宰相的人選,此刻的李崇道或許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葉法善,雖然他隻是個年輕道人,甚至有些裝神弄鬼,但李崇道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張居正等一眾名臣的影子!
李崇道沒有回答,隻是默默地轉身,敲了敲門,陳碩真竟是立馬開門,可見她也沒有放心去睡,甚至一直坐在門後麵。
“東西交給我吧。”
李崇道這麽一說,陳碩真便將吊墜交到了他手裏。
摩挲著這枚吊墜,李崇道轉身走向了葉法善:“你贏了,你說服了我。”
李崇道放眼看去,朝陽已經升高,晨光照射下來,漸漸前移,越過院牆,葉法善就如同躲在陰影之中的鬼魂。
此時他對李崇道微笑起來,一頭銀發更顯得超凡脫俗,他的身體漸漸融入到金光當中,竟如海市蜃樓一般消融了!
李崇道心頭大駭,也管不得這許多,眼見旁邊有個大甕,李崇道想搬過來墊腳,卻搬不動。
無奈之下,李崇道隻好踩在大甕的邊沿爬上了牆頭,放眼看去,但見得後巷空空如也,四處一掃,除了周圍民宅掛著鎮邪的銅鏡,折射出刺目的光芒,就再無其他異常。
葉法善擅長用鏡子來製造幻影,李崇道在凝暉閣就見識過了的,可單憑民宅上的八卦銅鏡,就能製造出如此真實的影像,李崇道是打死了都不信的。
雖然明知道他裝神弄鬼,卻如何都看不破他的奧秘,這或許是李崇道一直對葉法善不放心的原因之一。
但無論如何,葉法善向他表明了自己的心跡,李崇道也就由著他去了。
不過如此一想,曆史上的葉法善憑著道士的身份,被奉為元真護國天師,能夠建造自己的淳和仙府,能夠受封越國公,能成為金紫光祿大夫,也就情有可原了。
李崇道收回了目光,卻發現陳碩真瞪大了眼睛,伸手指著自己:“你……你身上在發光!”
李崇道低頭一看,頓感有些刺眼,陽光正好照射下來,大甕裏頭如同裝滿了水銀,不可直視。
早在剛才挪不動大甕之時,李崇道就心生疑惑,隻是沒時間理會。
因為這大甕是李崇道洗幹淨了準備用來做醃菜的,可剛剛卻重如千斤,此時一看,總算是找到原因了。
葉法善沒有帶走那些財物,而是將財物全都放在了大甕裏,那些個金銀全都鋪在最上麵,以致於折射了陽光,將踩在大甕上的李崇道都渲染成一尊金人。
看著腳下的財物,李崇道又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