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老子會怕你們?
魏王李泰是東道主,李崇道是客,又沒個招待的人上前來寒暄,李崇道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該坐什麽席位。
正當此時,琵琶的錚錚之聲戛然而止,陳玉娘卻是站了起來。
“原來是李承奉大駕光臨,難怪魏王親自出門去迎,奴婢這邊廂有禮了……”
“李承奉?哪個李承奉?區區一個承奉郎,也配讓魏王親自迎接?”
“還能是哪個,汙了國子監的那位,人家可了不得,河間郡王李孝恭的兒子,魏王能不親自去迎?”
“什麽兒子,不過是野種罷了,嗬嗬……”
“哈哈哈,兄台可慎言了,沒讀過半本書,卻因為阿諛奉承,得了聖人賞識,授了個承奉郎,這是多少人做夢都求不來的……”
這些人已經不是冷嘲熱諷,雖然樂伎刻意放低了音量,但他們的聲音屬實太大,簡直就差沒指著李崇道的鼻子罵了。
按說李崇道自己有官身,而且父親是河間郡王李孝恭,應該沒人敢得罪他才是。
但李崇道到底是太過天真了。
旁的不去說,單說這長安城中的開國功臣實在太多太多,皇親國戚就更多了。
就說高祖李淵,生了二十二個兒子,十九個女兒,兒子全部封王,女兒都是公主,公主得找駙馬,兒子得找王妃,生出這些兒女的皇後貴妃們,又全都是獨孤家和楊家等等名門望族。
更何況李淵還有兄弟姐妹,而李淵的叔伯輩分們也有子女,諸如李孝恭,隻是與李世民同一個曾祖父,李孝恭的兄弟們也都封了郡王或者郡公等等。
除了皇親國戚,隋唐的五姓七望,那同樣是不可忽視的力量,這些名門望族,才是背後支撐著帝國的支柱,這些人的子孫,在皇親國戚後裔麵前,同樣不落下風。
李孝恭韜光養晦這許多年,在朝堂上早已式微,是真正的躺在功勞簿上混吃等死,手頭上並無實權,試問又有幾個會看他臉色?
連李孝恭都未必能夠獲得敬意,就更不必說他李崇道這麽個私生子,而且還是個惹事精,討人厭的私生子。
陳玉娘看似恭敬,實則是在煽風點火,她點出李崇道的身份來,不就是為了給李崇道引火燒身麽。
李崇道本還想著息事寧人,進來吃杯酒就走人,誰又能想到魏王李泰回去換衣服,如今見得這些人的嘴臉,反倒不想走了。
李崇道走到前頭來,見得宴會廳後頭有一屏風,便朗聲笑道:“這屏風雖然小了些,但用來寫詩也勉強湊合,上回在國子監寫得不爽,今天要不要在魏王府也留下一首?”
雖然是自說自話,但這簡直就是在挑釁那些嘲諷他的人!
“你敢!這可是魏王府,豈容你這等粗鄙俗夫在此撒野!”
李崇道也懶得問他們的姓名,隻是嗬嗬笑道:“大家都是客人,你們可以當麵羞辱李某人,就不準李某人回敬兩句?到底誰才撒野?”
“簡直大言不慚,爾大字不識,也配與我等相提並論,同席而坐!”
“大字不識?老子的手筆如今還留在國子監,你們也真是可憐,年紀輕輕就瞎了,瞎了就在家裏休息,還出來混吃混喝,真是令人鼻酸。”
“瘋了,竟然敢在魏王府含血噴人,簡直不堪入耳,不堪入耳!”
李崇道也不再客套,指著那人罵道:“老子最多也隻是含血噴人,你這老兒簡直就是滿嘴噴糞!”
那人也是個暴脾氣,抓起一雙筷子就擲向了李崇道,李崇道也不甘示弱,雖然身上還有傷,但忍著痛將臭鞋脫了下來,往那人臉上糊了過去。
場麵頓時變得混亂,這些所謂的文人雅士,何曾被人用鞋丟過,一個個破口大罵,醜態盡出。
“都住手!成何體統,簡直斯文掃地,體麵喪盡!”一道威嚴的聲音如炸雷一般響起,全場死寂。
一名肥胖中年人滿目怒容,他的胡須很是稀疏,從外頭走了進來,隻是掃視一圈,那些個賓客都心虛地低下了頭。
“杜工部,我等……實乃……此子太過分了些,簡直不當人子!”
“杜工部?這肥佬就是杜楚客?”李崇道原本以為人如其名,杜楚客應該是個風流倜儻,灑脫蕭遙的雅士,沒想到是個地主老財也似的油膩老胖子。
杜楚客身為魏王府長史,也就相當於王府的大管家,本身又是工部尚書,誰敢在魏王府裏得罪他?
“李崇道,杜某看在河間郡王的麵上,不與你計較,你回去吧。”
如果你的叔叔害死了你的哥哥,還差點餓死你,最後被你的二哥抓了,你該怎麽做?
杜楚客:“當然是原諒他啦!”
這就是杜楚客在李崇道心中的人設,畢竟是“聖母”,此時杜楚客不計較也是情理之中了。
“你不計較?好個寬宏大量的杜工部,選擇原諒之前好歹要問個青紅皂白吧?”
“這些瞎子羞辱李某人在先,動手在先,杜工部不跟我計較,我卻是要跟他們計較計較!”
杜楚客眉頭一皺,輕輕吐出一口氣來:“李給事打算如何計較?”
“李給事?”聽得這三個字,李崇道也是心頭一緊。
因為宋筠萱今天才把聖旨送到河間郡王府來,但杜楚客已經知道了,可見他時刻能掌控朝堂的動向,雖說對於一部尚書來說,並不算什麽難事,但動機卻有些古怪了。
朝廷封賞這麽多人,杜君綽等人才是重頭戲,而李崇道不過是個無名小卒,即便得了給事郎,也不過是綠豆芝麻的散官,沒有半點實權,根本就沒有值得注意的地方。
身為魏王府長史,掌握這些情報,及時匯報給李泰,也是他的職責所在,但為何他會注意到李崇道?
如果沒有特殊的目的,那隻能說明此人事無巨細,不放過任何細節,某種意義上來說,杜楚客是堅定支持魏王奪嫡的了。
李崇道雖然有求於杜楚客,但魏王李泰那裏已經得了人情,而且李泰還拍胸口打了包票,李崇道也不怕得罪杜楚客。
況且,他又不是跟杜楚客計較,杜楚客對這些文人雅士能折節下交,對李崇道應該也會保有同樣的容忍度。
“怎麽計較?對付同樣的渣滓,當然是用同樣的殺手鐧!”
李崇道二話不說,快步走到宴席角落,從書吏手中奪過了毛筆,飽蘸墨汁,果真在那屏風上唰唰寫了起來!
“又……又來?”
眾人臉色大變,想起了國子監崇屏上那首讓整個長安城的讀書人抬不起頭的打油詩,心理陰影頓時籠罩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