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他們從一出生,就落進了深淵
這男人遠看就比較顯眼,近看就更是清爽,皮膚微黑,更加顯得幹淨。
女孩子形容男人幹淨是一種感覺,清爽不油膩,和膚色有一定關係,但是能在微黑的膚色下還顯得幹淨,就更加難得了。
他的普通話標準的沒有一點口音:“樂女士你好,我叫杜聰,是智行基金會的創始人。”
樂伊眉頭一挑,很巧,她卓連玉說過這個名字。
巴黎投資銀行的副總裁,可是名副其實的“霸道總裁”,年薪百萬,還是以美元為單位。
華人重新走上世界舞台的時間不算久,金融更素來是白種人的天下,其中的華人天才格外顯眼,尤其是這樣日進鬥金的高富帥。
“你哪裏畢業的?”
金融圈子是一個講血統的地方,出身院校很重要。
“我是哥倫比亞大學的畢業生,研究生就讀於哈弗商學院。”
這學曆在金融圈,妥妥的苗正根紅。
以他的履曆,要是想跟樂伊談金融投資,不會連個引薦的中人都找不到。
基金會的名字沒聽過,問題也不大,這本來就是一個變幻莫測的世界,隨時可能會有黑馬異軍突起,也會有名宿轟然崩塌,主要看的是人。
“你們基金會做的是哪個方向?”
“我們基金會致力於艾滋病的宣傳防治,以及艾滋病患者家屬的救治工作。”
樂伊是真的意外了:“艾滋病?”
“艾滋病又稱人體免疫缺陷病……”
樂伊抬手按了按:“我知道什麽是艾滋病,我還知道艾滋病最早是在非洲黑猩猩身上發現的,19世紀以前沒有出現在人類身上過。已知艾滋病隻能通過血液傳播、母嬰傳播和性行為傳播,就算是非洲黑哥們也不可能輸猩猩血吧?猩猩又不可能生出人類的小孩,那你要不要想想看,艾滋病是怎麽傳到人身上的呢?”
杜聰很有急智:“可能是傷口接觸血液或者獵物沒烤熟呢?”
樂伊:“嗬嗬,艾滋病病毒在非洲黑猩猩體內流傳了幾千幾萬年了,非洲人的飲食習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以前都沒有傳播,怎麽就19世紀,白人去了非洲之後就開始傳播了呢?”
這事兒不能細想,細思極恐,惡心至極。
杜聰額頭微微冒汗,原本就知道這是一項艱巨的任務,可沒想到會這麽艱巨。
對艾滋病沒有了解的人,科普是一項困難的任務,對於已經有了成見的人想要扭轉固有印象就更加困難了,麻煩的是樂伊對艾滋病了解頗深,成見更深。
艾滋和癌症都是絕症,但是得了癌症,隻能怪命不好,可得了艾滋,往往就是“自作自受”。
紅燈區,癮君子,這樣的高發人群真的讓人同情不起來,不“呸”完再罵一句“活該”,已經是城府深沉了。
如果樂氏員工得了艾滋,樂伊也要查一查他到底怎麽得病的再決定給不給他治。
出軌嫖娼什麽的,那就自生自滅吧!
更何況在樂伊的記憶裏,艾滋病可防可控,在良好防控的情況下帶病生存二十年也已經不是神話了。
對於自作自受的人群,能多活幾十年已經是便宜他們了,樂伊可沒有那個多餘的同情心去關照他們。
但是杜聰解釋:“現在很多人一談艾滋病就勃然色變,覺得會得病的人都是不光彩的人,是自作自受,但實際上不是這樣的,他們隻是因為窮。”
實際上,現在國內的艾滋病最大的發病區域不是城市裏“自由開放”的人群,不是特殊職業者,不是癮君子,不是爛賭鬼,而是農村裏被“窮”逼到走投無路的農民。
而且往往是一個村一個村得發病。
因為賣血。
賣血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是貧苦的底層人民度過難關獲得報酬的最好,也是唯一手段,一個人能賣多少血,賣幾次血,甚至是對勞動力和身體素質的證明,甚至發展到青年男女要是不能賣血,甚至隻是賣血的頻次不夠高,在嫁娶上都被認為是身體“敗掉了”,在婚嫁市場上受挫折。
著名作家餘華有一本書,叫《許三觀賣血記》就說的是這個事情。
但是他們賣血的渠道毫無疑問不正規,因為正規渠道是不能買賣血液製品的,就是因為不正規,意識落後,條件混亂都是常有的事情。
共用針頭且不消毒是常見現象,由此引發的,就是血行傳染病的集體爆發。
樂伊說道:“梅毒,乙肝,和丙肝都是血行傳染病的主力軍,而且我國肝炎患者更多,你為什麽單單說艾滋病?”
“丙肝可以治愈,梅毒和乙肝都已經有了相對成熟有效的治療方式,而且哪怕不治療,生存期也比較長,帶病生存十幾年的比比皆是,但是艾滋病沒有治療方案,而且生存期極短。”
樂伊忽略了年代,醫學技術和經濟條件的因素,2020年艾滋病可防可控,可1996年,這就是徹頭徹尾的絕症,連價格高昂的阻斷藥物都還沒有問世,而賣血感染的感染者,往往連自己是什麽時候感染的都不知道。
一旦感染,在沒有醫療條件和嚴格控製的情況下就會死於並發症,很多機會感染菌根本惹不起免疫力正常的人群,可艾滋病患者是他們最好的溫床。
而對於要靠賣血來賺錢的農村,醫療條件是不存在的,較差的衛生環境也會有更多的病菌,這就導致農村患者往往生存期極短,迅速死於各種千奇百怪的並發症。
那一個個原本偏僻貧瘠卻寧靜的小山村,會迅速變成十八層地獄,死狀之慘,不遜於受刑。
樂伊沉默片刻:“現在的醫療技術對於艾滋病無能為力,你又能做什麽呢?”
就算是樂伊願意捐錢,也沒有用啊!
這個病治不好!
“我救不了艾滋病患者,我可憐的是艾滋病孤兒。”
賣血風氣的盛行,低劣的衛生環境,極短的生存期和高發病率等這一係列的因素結合在一起,就會變成“青年男女為了結婚賣血——婚後紛紛發病——在子女幼年時期先後發病去世——子女或是因母嬰傳播同樣帶病迅速過世”這樣地獄一般慘烈的滅門循環。
而活下來的孩子,他們哪怕幸運得逃過絕症的感染,是一個“健康人”,可是在幼年時期親眼見證父母親人兄弟姐妹因各種疾病離奇而淒慘的死狀留下不可磨滅的心理陰影之後,他們會背上克父克母的名聲,哪怕不會因為無人照料而夭折,他們從一出生,就落在了深淵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