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價格問題
趙春生留在醫院照顧傷員，樂伊和於叔把冉冉送回土地廟。
這裏的災民比他們走的時候更多，不大的庭院用塑料尼龍布搭滿了避雨的棚子，老人小孩睡在瓦房裏，青壯睡棚子。
廟祝帶著幾個人給陸續到來的災民送熱水。容器五花八門絕不是一家的，偶爾有一些幹糧，燒餅窩頭雜亂不一，明顯不是統一製作。
這是當地居民自發或者僅有少量組織的互助行為，這是真的自救。
昏暗的天色持續了好長時間，終於即將淹沒最後一點天光，沒有路燈的縣城街道陰暗，唯一慶幸的是電力供應還能保證，從一家家一戶戶窗戶裏透出來的燈光都像是希望的煙火。
也襯得院子傳來的爭執和嗚咽就像這長夜和黑暗一樣無助。
冉冉精力旺盛，立馬衝出去看熱鬧，樂伊也跟著去了。
院子裏不僅有人，還有他們搬來的家當，堆滿了雜物像是個垃圾場，一個生臉的村民正跟一個看著像是文化人的男人糾纏。
“怎麽會開不起來呢？明明都還是好的啊！”村民嗚嗚得抹著眼淚，溝壑縱橫的老臉上寫滿了哀求和絕望。
文化人雖然臉色不大好看但語氣還是在竭力克製：“真的開不起來！我抱回去一看就開不起來！”
災民捂著胸口的鼓包哭：“我一千多塊錢買的大彩電，怎麽會是壞的啊！我昨天還在家裏看，明明是好的啊！”
文化人眼神無措麵帶窘色，艱難開口：“老鄉，你的彩電是壞的，你得把錢退給我。”
能退才怪……樂伊剛在心裏撇嘴，卻看見那個災民一邊哭一邊從胸口摸出一個厚厚的紙包，文化人急忙伸手去接，他卻舍不得放手，捏著那個紙包讓上麵的報紙一厘一厘得裂白點，露出裏麵的一疊麵值不大的毛票，還在哀求：“再試試吧，說不定是好的呢？”
“我試過很多次了，真的不行。”文化人捏著那個紙包，不忍心下重手拉扯，可更不願意放手。
誰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呢？可買家電的錢對他來說同樣不是個小數字，容不得他濫發好心。
眼前這一幕深深得刺激到了諸多災民，因為他們感同身受，同樣想哭。
而一片沉默中，沒人注意樂伊跑到了那台被放在一邊的大彩電旁邊。
她雖然以前沒有見過如此古老的電視機，但是原理是相通的，操著螺絲刀拆下電視機的後殼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是進水了。”
災民一鬆手，紙包被文化人拽了過去，用力太大腦袋一個三百六十度旋轉後仰，登時看到讓他目眥欲裂的一幕！
發現電視機的後殼都被打開了！
“你幹什麽幹什麽？”
可他被於叔攔下來了：“樂同誌，你能修？”
於叔不會修家電，但是他知道，就算是縣城最厲害的家電維修師傅也不可能用電話收音機拚出一台無線電話！
樂伊的技術遠遠超過別的家電維修師傅，她說能修，就一定能修！
“能修。”樂伊拍掉雙手上積攢的灰塵，就是進水了沒等電視機烘幹就開機，短路燒壞了保險絲嘛，簡單。
“那……”災民得到於叔的翻譯之後，兩隻眼睛放出的光芒像是抓住了最後的稻草，可就看到樂伊一攤手：“我需要工具和零件。”
他們眼中的光芒再次黯淡下來，都是逃難的災民，一個個都清潔溜溜，拚了老命把家電拉過來已經是難得，誰還能備著修家電的工具？
樂伊不明白他們為什麽突然失落：“去買一個唄。”
有她在這兒，總不至於一個元件比整台彩電都貴吧？
於叔苦笑：“鎮上就王麻子會修家電，他鋪子被淹了。”
樂伊哦了一聲：“有沒有壞了要扔的彩電？要不去街上看看，能不能撿一個？”
燒壞的保險絲是通用零件，從別的機子上拆下來就能用。
於叔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敗家子：“這可是彩電啊！哪有壞了就扔了的？上哪能撿啊？”
在樂伊的經驗裏，別說家電出故障，就算是出新款也是把舊家電直接扔了的。
所以別墅區的垃圾桶裏經常能翻到各種名牌包包化妝品電子產品。富人區的垃圾處理可是暴利行業，擅自翻垃圾桶會被打的！
維修？丟不起那人！
可是在偏遠地區，家電壞了就搬出去扔掉？
不存在的。
寧可放在家裏吃灰，哪怕渺茫，但說不定哪天就好了呢？反正地方多。
事情再一次陷入了瓶頸。
“白骨精，這個可以嗎？”冉冉鑽到她旁邊，舉起一個古怪的玩意。
黑色塑料殼的長方形，正麵有能放磁帶的開關，左右是按鈕頂部有旋鈕，但最顯眼的是兩個眼睛似的大喇叭，乍看醜，看久了居然還有點醜萌。
這就是收音機的進化版，錄音機！
“我說了不要叫我白骨精，你是孫猴子嗎？”樂伊一拿起來就發現分量不對，拆開後蓋，排線和接口亂七八糟還布滿了黃褐色和綠色的銅鐵鏽，就算是沒進水也報廢多時了，“你哪裏來的這個東西？”
樂伊把破爛兩個字咽回去。
“爹爹媽媽回來的時候帶給我的，說是南邊城裏正在流行，可是我把它弄壞了。”冉冉眼神黯然。
哪怕壞了也舍不得丟，哪怕逃難的時候也費盡力氣得帶出來。
走那二十裏山路的時候，七歲的冉冉身上同樣大包小包，就包括這台報廢多時的錄音機。
樂伊對可愛懂事的小女孩沒有抵抗力：“不怪你，這個本身就是壞的，你看，線路本身就沒有接牢，抖一抖就散了。”
接口全是假焊，從出廠那天開始壽命倒計時而且絕對不會超過兩個月。樂伊就奇了怪了，這種破品質的產品哪個作坊關係如此牛掰居然開的下去？哪家店這麽頭鐵還敢賣？不怕被人把店都砸了嗎？
“而且，現在也正好可以用呀！”樂伊拆出錄音機的保險絲彈了彈上麵的鐵鏽。
要是換了別人，還真的用不上，型號對不上還是個殘次品，怎麽裝？
也就是樂伊，給她一根電阻絲，自己也能彎出一根保險絲來。
“那，那快修啊！”那個災民兩眼放光。
“不急。”樂伊彈了彈電阻絲，笑出一嘴白牙，“那咱們先說說，價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