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不成熟的想法
走入書房中時，蘇菀有點忐忑，她政治不好，而且對於國情也算不上很了解，她清楚自己很多想法其實都隻是閉門造車的產物，可能經不起推敲，但她希望就像張良在無意中給她啟發一樣，自己的想法也能給扶蘇一些啟發。
“有沒有黑板什麽的？”蘇菀這話一說出口就覺得自己犯二了，這個時代哪兒來的黑板，於是立馬改口：“有沒有什麽地方能夠讓我在上麵寫寫畫畫的？”
扶蘇四周看了看：“那塊屏風可以嗎？”
蘇菀看了看那塊屏風上麵的古樸圖案，心道你可真是暴殄天物啊，繞到後麵再一看，卻十分光潔，沒有畫上任何東西。
“好，給我一支筆。”
扶蘇遞給她一支筆，而後取出墨塊放入硯台中，又倒了些水，拿起一塊長條狀石頭很不熟練地磨起了墨。
蘇菀想到他平常肯定都是專人磨墨，此刻卻放下身段為她做著這些，心中不由泛起了一絲柔情，便繞到他身後環住了他的脖子，在他的臉頰上吻了吻。
他的臉上露出笑意，轉過頭來與她四目相對，結果這一對手就不聽使喚了，隻聽啪的一聲石頭一下子滑出了硯台砸在桌案上，墨珠四濺。兩人都先是嚇了一跳，然後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的手上跟衣袖上都沾上了墨汁，看到蘇菀發笑，回過身就將一團墨汁抹到了她的臉上。蘇菀一隻手胡亂在臉上抹著，另一隻手也伸向硯台打算以牙還牙地抹他一臉，結果腳下卻沒站穩一不小心就正好跌落到了他的懷裏，後背重重地撞上桌案的一個角，她頓時覺得心口一滯，身子不由自主地蜷縮起來。
扶蘇兩手攙著她的手臂將她提起來，笑道：“撞到了吧？看你以後耍不耍小孩子脾氣。”
蘇菀疼得眼淚都冒上來了，看他還笑，怒道：“你竟然笑我？是不是看到我受傷你很開心？你個沒良心的，我那麽為你著想，你就這樣對我嗎？”
他像哄小孩子一般道：“好好，是我不對，真的撞疼了嗎？要不要我揉揉？”
突然，門口傳來瓷器摔碎的聲音。蘇菀跟扶蘇都吃了一驚，扶蘇走過去打開門，蘇菀跟在後麵，隻見地上有一灘碎瓷片，還帶著熱氣溢著香味的雞湯灑了一地。
“晚柔。”扶蘇抬起頭，麵色有些沉重。
蘇菀愣住……她是聽到了嗎？看到扶蘇緊皺的眉頭，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喃喃道：“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他回過頭，神情舒展開來：“你要說什麽，先說完吧。”
重新進入書房，蘇菀已經沒有心思再跟他玩鬧。拿起筆沾了沾還未完全化開的墨塊，走到屏風前道：“我要說的是四個方麵。”
她轉過身麵向屏風，邊寫下八個字邊道：“政治、經濟、文化以及軍事。”
扶蘇的臉上帶有一絲疑惑，蘇菀也了解他們的思維方式還是有一定差距的，因此描述得盡可能詳細些：“首先是政治。當下國家大事之決斷很大程度上由陛下說了算，三公中尤其是丞相的權力未能得到製約，決斷常有失公允，因此我建議設置內閣議事。”
“內閣？”
“對，內閣。自三公九卿及博士中選出一部分人來組成內閣，內閣作用類似於丞相，用於輔佐陛下，不過人數更多，更有利於集思廣益，避免決策有失偏頗。議事時，任何一項決策超過半數人支持便可上報於陛下，陛下若是不允則複議，複議的支持人數若是三中有二，則予以強製通過。
“此外，在人才選拔方麵也須做出改變，當下官員選拔多靠舉薦，我認為這樣並不能網羅盡天下之才，況且有選拔資格的人還必須具有一定家底，這樣對於窮人是不公平的。在這個方麵，我建議設置科舉製度……”
蘇菀洋洋灑灑說了快有一個時辰，幾乎是把她所知道的古今中外所有有關政治的知識都搜刮了出來，總體肯定存在不合國情之處，但她相信這些經過了曆史考驗的製度相較於現行製度而言肯定是有優勢的。
扶蘇時而帶有訝異之色，時而不知在沉思著什麽。等到她說完，他才緩緩道：“你這整套方案已經稱得上是驚世駭俗了，其中許多想法之精妙遠勝商鞅。隻是……”
蘇菀知道最重要的話往往在隻是後麵，便安靜地聽他說下去，他頓了頓，繼續道：“任何一種改革都會損害到一部分人的利益，當年商鞅變法雖然得到了孝公的全力支持，但受到的來自於官員和世家大族的阻力你現在恐怕想象不到。而你的方案……怕是連父皇的支持都獲得不了。”
蘇菀雖然早有心理準備，聽到他這麽說仍是免不了有些喪氣，首當其衝的關於內閣的提案她其實自己也覺得懸，內閣的複議權很明顯是對於皇權的巨大挑戰，趙政那樣驕傲的君主，肯定不會願意自己的決定受到挑戰。
“有些製度上的變革我承認會很困難，但有如實行科舉製度，減免徭役，遣返部分刑徒回鄉這些舉措難道也做不到嗎？”
他苦笑了一下：“經過焚書令之爭，現在我想實行任何一項舉措，都肯定得不到足夠的支持。”
蘇菀也知曉他的難處，歎了口氣，輕聲問道：“除去那些外部原因，你覺得我的想法怎樣？”
“有許多可取之處，不過需要隨勢而變。”
蘇菀閉目沉思了很久，睜開時眼神中多了一絲決絕：“若有一天我為商卿，你願意做孝公嗎？”
這話說得有點露骨，他凝視她良久，終是點點頭。
蘇菀暗暗握緊拳頭，心中做出了一個決定。
放開拳頭，她微微一笑：“過幾日中車府令的生辰賀禮準備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