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理智與情感
突然胸口有什麽東西炸開來，蘇菀睜開眼，隻見血色的玉屑飛濺，她下意識地低頭去看自己頸間的血玉蟬，結果卻是看到紅光一閃，有一個東西從她領口中迅速彈出直奔二堂主麵門而去。
那東西的速度極快，二堂主還沒來得及反應，它就已經撞上了他的額頭。接下來恐怖的事情發生了，就如一滴墨水滴入了一池清水中一樣，自那東西撞上二堂主額頭的那個點起，刺眼的血紅色以極快的速度蔓延到了他的整張臉上，並且還在向下蔓延，看上去就像是他臉上的血管爆裂開來了。
二堂主的麵容瞬間變得極度扭曲，手一鬆，那把劍哐當一聲砸在地上。而後他雙手摸著自己的臉，兩眼拚命睜大，張開嘴發出了如同鬼泣一般的淒厲叫聲。蘇菀不由得往後蹭了蹭遠離他。
接著那紅暈就從他的袖口蔓延下來，染紅了整個手。現在他露在外麵的皮膚全部呈現出駭人的血紅色，這讓他整個人看上去像被烤熟了一般。
他還在叫喚，叫著叫著突然伸出紅燒豬爪似的手向蘇菀撲過來，蘇菀向旁邊一個側滾躲開。耳邊啪的一聲響，二堂主已經倒在了地上抽搐著，表情極為痛苦，蘇菀不顧背上的傷痛極力遠離他。
一個紅色的東西飛了過來，繞著二堂主轉著，似乎就是它剛剛撞上了他的額頭。蘇菀這時方才看清，那是一隻紅得像血的蒼蠅……要麽就是一種類似於蒼蠅的東西。
二堂主慢慢停止了抽搐，那蒼蠅繞了幾圈又朝蘇菀飛來，蘇菀忙閃躲開，這下躲得太急切了，她背上一陣劇痛，估計是被二堂主砍中的傷口撕裂得更大了。
她倒吸一口冷氣，整張臉猛地一抽，再睜開眼時，隻見紅蠅停在她眼前，翅膀飛快震動發出一種令人心寒的嗡嗡聲。
她與紅蠅四目相對了好久，其間她一直大氣不敢出，生怕它一時想不通也撞她一下。
結果它隻是看了她一會，便飛走不知隱藏在哪個角落裏了。
蘇菀緊繃的神經鬆懈了一點，她轉頭看了看二堂主，他雙眼睜得大大的，眼中透著驚恐，但已然沒有了生氣。
門外傳來紛亂的腳步聲，蘇菀的心又被提起來，現在二堂主已死，她是唯一知道內情的外人，而且經過之前的事，現在墨家之人應該還對她存有怨懟，她現在的處境無異於俎上之肉，他們會怎麽處置她呢？
正想著門已經被人推開，看清從門口進來的那人時，蘇菀頓時鬆了一口氣，放鬆下來。
淩淵快步走上前，向蘇菀伸出一隻手。這一放鬆下來蘇菀就再也提不起力氣了。她用盡最後的力氣一把抓住淩淵的胳膊，問：“我現在可以暈了嗎？”
淩淵臉上抽動了一下，而後點點頭，蘇菀立馬就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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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漸漸清醒時，遍布全身的痛感也慢慢回來了。
蘇菀覺得嘴裏有點渴，便不顧滿身的疼痛，打算坐起來去倒杯水。這時她才看到床榻的另一側還坐著一個人，他雙眼緊閉著，頭靠在一根床柱上，正是公子扶蘇。
蘇菀一動他便睜開了眼睛，本來眉頭緊縮，看到她卻是舒眉一笑，問道：“你醒了，渴不渴？餓不餓？身子感覺怎麽樣？”
蘇菀咳了兩聲，道：“有點渴了，你……我是說公子，能不能幫我遞杯水來？”
扶蘇聞言立刻站起身走到桌子旁邊為她倒了一杯水，走回來遞給她。蘇菀將杯中之水一飲而盡，然後擦了擦嘴，問道：“計劃最後成了吧？墨家的大堂主怎麽說？”
這兩天她的所作所為，其實都是她精心策劃過的一個計劃，一個能讓她在兩頭保全的計劃。
從扶蘇的角度來看，墨家之人勇不懼死，雖然一開始未雨綢繆地敲碎了他們的牙齒避免他們咬舌自盡，但從他們口中挖出更多的消息，卻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蘇菀先通過救援兩個墨者獲取他們的信任，這當然也是之前便與獄卒商量好的，否則以她的體力，根本沒可能一下子敲暈一個青年男子。待獲得與兩個墨者單獨相處的機會後，再想辦法套話找出真正的告密者。
墨家本身並沒有叛逆之意，這與蘇菀之前的猜測不謀而合，發現二堂主之事倒是意外的收獲。此事澄清之後，扶蘇再派人與墨家大堂主交涉，對其安撫一通，當然更準確的說是恩威並施，最後不僅墨家得以保全，扶蘇也能落得一個仁愛賢明的好名聲。
對於她而言，墨家不會再找她的麻煩，她在扶蘇這邊的地位也更加牢固。
一步步走下來，事情都十分順利地朝她希冀的方向發展著。
而扶蘇剛剛竟然紆尊降貴為她倒水，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好的訊號。蘇菀的唇角忍不住流露出一絲笑意，對扶蘇而言，這樣盡職忠誠的門客，他要到哪裏才找的到？
扶蘇看上去卻並不是很開心，他平淡地答道：“一切都好，鹹陽墨者堂會得以保全，大堂主也保證了以後不會跟官府作對，所有的事情，都跟你說的一模一樣。”
蘇菀笑笑：“那就好，那現在，我是不是有資格成為公子的幕僚了？”
扶蘇顧左右而言他：“但有一件事不好。”
蘇菀一愣，然後聽他道：“你受了很重的傷。”
原來是這個，蘇菀放鬆下來：“能為公子效勞，受點傷又何妨？”
扶蘇看著她一言不發，蘇菀被他看得有點發毛，正想找點什麽話說，他卻突然整個人朝她靠近過來，然後蘇菀隻感覺有一隻大手按上她的後腦勺，那隻手順著她的頭發滑到肩上，同時她陷入到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杯子從手中滑落下去，她的整個身子瞬時僵硬了。
“公……公子。”她一時有點無措，隻能斷斷續續地叫著他。
聽到她的聲音，他的雙臂緊了緊，這一下牽動了她的傷口，蘇菀忍不住吸了一口氣。扶蘇手上的力度減小了不少，但是沒有放開她。
“阿菀，我不要你為我效勞，我隻要你平安無事，這便足矣。”
蘇菀一時不知說什麽，這算什麽？是婉轉地告訴她他不想收她做門客，還是婉轉地告訴她……他喜歡她？
“我從一開始便不該將你牽扯進來，這事是我不好，對不起。”
他的聲音中有種蠱惑人心的力量，他的懷抱有一種奇怪的溫暖，她一瞬間有回抱住他的衝動，可是剛剛抬起手，子雍跟大夫人的影像便出現在她腦海中。
他是有家室的人。
收回手，她用不帶感情的語氣道：“公子請自重。”
扶蘇的呼吸微微頓了頓，而後他放開她。蘇菀覺得他現在應該很尷尬，便雙手抱拳低頭避開他的眼神，用斬釘截鐵的語氣道：“今日一事蘇菀定然不會透露出去，蘇菀隻知為公子盡忠，死不旋踵！”
一陣沉寂後衣料從床沿邊滑落，扶蘇站起身，歎了口氣：“也好……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擾了。”
他朝門外走去，蘇菀放下手看向他的背影，心中莫名升騰起一陣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