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無邊城中進行的“交易”果然十分順利，清洛幾日後醒來時，已經再次回到了赤澤門內。這一路許是防她生變，軟骨散、昏睡丸不要錢似的灌給她。今日醒來時，依舊渾身無力。眼前是一張放大的臉，震耳欲聾地歡呼道：“少主！你醒啦！”清洛捂著受傷的耳朵，使了半天勁才勉強坐起來，喘著氣道，“巧兒，你小點兒聲，我震得慌。”眼前這人，正是清洛之前首次入赤澤門時的小丫鬟巧兒。此刻看巧兒的態度，竟還是與之前一致。清洛有點吃不準，當初我逃走一趟、鬧得滿城風雨兵衛齊動，如今我又被抓回來，大家還這麽尊敬我禮待我？職業素養這麽高的嗎？而那邊巧兒說她舟車勞頓辛苦，已給她端來不少吃的，期間轉著彎兒地勸她。什麽“少主是赤澤門未來的期望，應該著眼更高，不要被兒女私情牽絆”，或者“天下何處無芳草”雲雲。如此幾句下來，清洛越聽越懵，“打住打住。我不在的時候你是去進修了嗎？怎麽說話這麽有文化的感覺。”巧兒撓撓頭，表示自己是特意去找掌案先生學來的。清洛也撓頭：“那這些內容呢？怎麽感覺你說的像我失戀了？莫名其妙的。”“誒？”巧兒不解，“少主不是為了追求真愛跑出去的麽？赤澤凜君一外出辦事，你就跟著跑了，難道不是心儀人家麽？我還聽說……”她說到這似有些難以啟齒。清洛不放棄地追問：“聽說了什麽？有什麽好不好意思的。”“聽說……聽說少主還是單相思。”清洛：？？？你們都是胡說！明明是他跟我先表白的！清洛憋著一口氣，卻也隻能放過跟流言蜚語較真的衝動。巧兒表麵雖然好像有所升級，實際內核還是那個毫不設防的單純小丫頭，被清洛三兩句套出了真相。清洛十分意外，遲夜平竟至今未對自己的手下泄露計劃，聯想到之前駱良的反應，想來巧兒所言屬實。不由要感慨一句：這些人看著我這個冒牌貨，還當我是他們的少主。奇也怪哉！清洛第一時間想的是，如果戳穿這個謊話精，借此引起其部下的不滿從而推翻遲夜平的可能性有多大。想完又覺得這樣單純的手段，很難真的撼動一個戲精。於是，默默放棄了。清洛此次回來，生活標準與待遇依舊比之上回無任何不同，隻是被下了點兒藥，會比較沒力氣，弱柳扶風一般，走幾步就要喘，故而安分老實地呆在房中過了第一天。晚些時候，遲夜平來看過他一次。依舊是慈父般的笑臉，隻是這次落到清洛眼中卻很難再生出親近。他站在床邊，看著她在床上挺屍，半句威脅的話也沒有，隻是眼神上睥睨而下，頗有威懾。沉默半晌，兩人均未出聲。清洛終於沉不住氣，同他談條件，“我雖然沒有力氣，可其實也不是很耽誤咬舌。”這個開場白有點像要自殘，遲夜平聽得皺了皺眉。又聽她繼續道：“從結果看，老實配合你的方案於我而言其實沒什麽不同，我隻想要銀針蠱解藥而已。”遲夜平和顏悅色地在她床邊坐下，“其實你大可以試試看。看看咬舌後，我能否將你救過來，然後在你眼前將你看重之人一一折磨致死。”清洛第一時間試想了一下遲夜平口中的場麵，感覺殘忍指數已經超出她的承受範圍了。試問這個人連仙靈都能殺害、死人都可複生，還有什麽是做不到的？念及此，她不由如臨大敵地僵住了脖子。清洛心裏慫了，麵上瞪著眼睛梗著脖子的不服輸模樣一時忘了收起，就聽遲夜平點評道：“看起來倒是個硬氣的。想要解藥，除非我死。不過到時，拿到解藥應該也來不及了。”交出解藥重造一個仙靈，於他鞏固自身權力而言，確是個不可容忍的事情。遲夜平不再多話，沒一會兒便走了，清洛沉浸在“來不及了”四字之中，久久回不過神。遲夜平說“除非他死”，這或許是個思路。清洛就這樣躺到日落，躺到午夜。窗外隻有寒風聲聲，寂寥得要命。襯得她發愁的心情愈發不可收拾。然後從屋頂飛下一個人來。什麽情況？！清洛靈活地彈跳起來，第一時間進入警覺，哪裏還有服用了軟骨散後癱軟無力的樣子。緊接著，她就跟一個帥哥四眼兒相對，打了一個照麵。她問：“怎麽是你？”對方問她：“你怎麽行動這麽自如？”清洛謙虛地擺了擺手，雖然不合時宜，但是看起來還挺酷的，她說：“我的血早成為聖血，百毒不侵，灌我再多藥又有什麽。我都是演的，方便麻痹遲夜平。”“原來如此。靈胎之體果然神奇。”帥哥嚴峻地點過頭，又疑惑道，“但是‘聖血’這種詞會不會太過了？你自己封的？”“不要在意這些細節。”清洛被對方一語道破，依舊麵不改色，“程厲兄，你怎麽大半夜扒我房頂？”“自然是來救你。”他總是神色冷冽，襯得周身氣質同腰間一把黑鞘長劍如出一轍。至此，清洛終於反應過來什麽。“是你嗎？”她追問著，“杜言野所說的在赤澤門有人就是你？”“是，不過也不單單隻我。”“怪不得……他說會救我出去時看起來像要跟三歲小孩比賽跑步那般勢在必得。”她頭腦中將前後事情串了串，愈發覺得通透。這三大勢力互相滲透，已經到了這樣的程度。程厲不自覺地有些不耐煩，“所以，走是不走？”清洛將小腦殼搖得如撥浪鼓般。麵前男子的臉色愈發不耐煩，轉身就要離去，清洛想起什麽，急急叫住他，“我、我前幾日見到她了。”這個“她”是誰，不言而喻。程厲轉身欲走的腳步，停在原地，不再挪動。他沒轉過身，背朝著清洛，嗓子突然有些啞，“她還好嗎。我聽說她回來了，隻是……”隻是她避著他，他也不敢偷偷去看她。清洛點頭，又搖頭，才說，“其實，這個問題你當問自己。不管是出於陣營、立場或者其他，她都在等你親自同她說明。”程厲沒有說話，闃靜中有一抹氣聲顯得格外清晰，清洛分不清那是他在苦笑還是嗤聲。半晌，他終於轉身，“現在情勢並不樂觀，遲夜平並沒有因為換到你而收手。相反，他更加肆無忌憚。從換完人那日，就已經在加急部署攻占四方的規劃，異能之士可利用者無不被請上戰場。這才幾日，已經並了不少領地。所以，你是否還要在這呆下去，需不需要我帶你走？”這意味著，如果在事態進一步發展後，他已未必還有能力救她。即便聽得內心激蕩，清洛第二次依舊搖了頭。程厲不再耽擱，一個閃身，消失在房中。“哇，功夫真好……”清洛坐回床上，喃喃著。原來遲夜平並未收斂，攻城略地，違約在先，江山美人都想要。清洛覺得，為今之計，隻能讓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