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清洛有意等杜言野的西山之行有了結果後再決定如何動作。畢竟如果這家夥點兒高的話，真的將遲夜平綁回來，那實在是省了許多事。Fire巴不得她不要折騰，自然沒有意見。鍾離綠在阿欞的作用下，對清洛生出不少信賴。此刻絕香樓內的這四人，竟有些唯清洛為大。後麵的幾天裏，她便領著小夥伴在杜言野的酒樓裏專撿昂貴食材白吃白喝，宣揚養生之道就是要在冬天大肆進補，哪怕掌櫃的斜眼飛到天上去，仍不收斂。畢竟在他們看來生命未知太多，全當及時行樂了。消息傳回來那日，是個雨天，也有雪花混合冰雹，不過都在地上泥濘成一團。這種天氣，特別適合睡至下午，起來溫點薑絲黃酒，坐到窗邊發呆。天色昏暗，清洛跟Fire坐在窗口，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如豆的燈盞映得滿室淡黃，看起來竟十分溫馨。透過窗縫，能看到有策馬的小哥哥由遠及近，馬上的人即便身披蓑笠，還是被淋濕了，在樓門前下馬跑了進來。掌櫃的聽他說完話臉色不好，原來杜言野帶了小隊去捉人，反倒中了遲夜平的套，現在成了人家的階下囚。他這一丟人，整個烈焰幫自然上下震動。遲夜平並沒傷害他，而是和顏悅色地押他在城門樓上展示了一番，開條件說隻要清洛去換，就肯放人。據說當時被當做獵物展示的杜言野站在高處，披風被北風吹得獵獵作響，在遲夜平開完條件後，中氣十足地應道：“換個屁！”顯然他沒什麽立場這麽拽，說完話就被旁邊人捂著嘴巴拉了下去，一派少主，落得毫無形象，非常難看。不知是杜言野的話稍微起了作用，或者大家都不想讓遲夜平順意，不然就是這裏的人非常尊重人權，消息傳出後，竟無一人逼迫清洛前去換人。她有點兒感動了。Fire整日頭疼、心口疼的症狀不斷，問她，“既然沒人想拿你去換，我們此時離開不是更好。”他的臉色本就白，如今血色也不見，顯得更白了。清洛即便每天都在自我催眠，對自己說一定來得及找到解藥救他，可對著這樣情況下依舊笑得尋常的一雙眼睛，卻也很難看下去。時間，想來真的不多了。清洛思量一番，倒覺得眼下其實是個不錯的機會。兵行險招，她以弱勢之態重回遲夜平身邊，未必不能尋到解藥。但是這樣說，好像會叫眼前這人擔心。她想了想，正色道：“杜公子幫過我許多次，甚至在深湖地宮救過我的性命，現在他有危難，我肯定不能坐視不管的！我決定去換他。”Fire看著她，微微偏了頭，許久沒說話，忽而又笑了，“那你得帶我一起去，不然我就不許你去。”清洛遲疑了一下，終是無奈一笑，答應了。兩人一同麵對，也是樁不錯的事情。遲夜平自然不會拒絕獲得一個白撓的機會。於是清洛領著她的贈品Fire，在熊叁川的搭線下，極快地促成了換人一事。兩方彼此並不信任，商定約在無邊城換人。西壤除去烈焰幫、熊火派、赤澤門三大勢力外，還有些零星存在、且不依附三大幫派的小股勢力，如早先的苗式、熊府主母的娘家都是這樣的小勢力範圍，無邊城亦是。這些地方，要麽易守難攻，不值得花太大力氣去攻占，即便損失精力財力攻占下來，也不便駐兵維護；要麽有過人之處，使人不敢覬覦。無邊城是後者。此處盛產藥材，醫毒雙絕，連剛會跑的小娃娃都能辨百味藥草。城主是個怪老頭，占了不大的地方，既沒有擴充領地的打算，也有嚇退暗中瞄準者的本事，多年來一直遺世獨立，不受侵擾。此次，約在這裏會麵，為的就是雙方不敢帶過多人手，以無邊城之威懾彼此製約。相約的雙方將時間約得很趕，幾乎都是晝夜不歇奔來，偽裝成商人入城，帶的隊伍隻敢安排駐紮在五十裏外，交換完成後便會各自從兩個方向離開。抵達當日，清洛一個人在無邊城的一處小屋裏，百無聊賴。熊叁川先行一步去談判些細節，不敢帶她，怕被誆騙。Fire也給自己和鍾離綠鍾離欞兩姐妹易了容，紛紛跟著熊叁川出門了。於是她穿著奇醜的男裝，畫著麻子，獨自等待。突然聽到門口傳來敲門聲時，她正用Fire新給她做的狼毫毛筆，沾了茶水在桌案上一遍遍寫：我好無聊啊。一聽有聲響，趕忙跳起來去開門。門外站著一個纖瘦的身影，並不是她意料中的人。而是一個許久不見的來客。來人孤身一個，清洛愣了愣，將她引進門來，複又把門關上。這人進屋來坐下身，顯示朝清洛笑了笑，眼波搖曳間顧盼生姿。即便早記得這張冰肌玉骨、姿容無雙的臉，此時再看依舊驚豔得心怦怦跳，清洛臉紅撲撲的打招呼，“瀾清姐姐。”“許久不見。”對方也似頗有感慨。“是啊，當初一別，轉眼寒暑都交替過了。你怎麽到了這無邊城？不在烈焰幫照管生意了嗎？”清洛給她斟了盞茶。瀾清清了清嗓子，“如今交戰，烈焰幫我自然是不能再呆。我想，你應該也知道我不過是父親安插在烈焰幫的眼線吧，如今，是時候要歸鄉了。他說，不管之前如何，母親醒來後總該是想看到我的。”說到這，美人嘴角勾起一絲略帶嘲諷的弧度，卻未到位便已散開，繼續道，“本來我到無邊城，是找父親匯合合返的，剛才卻在父親院中見到赤澤凜君，這地方便是他告訴我的[]。我來並無什麽要事，唯兩件要同你說，一者你務必小心我父，保己安全；二者……我是想向你討回一件舊物。”清洛愣了愣，心下早已判定眼前這人同遲夜平絕非一類，因當初的種種經曆，愈發生出些親近之感。此時心領神會地一低頭，抬手將脖頸上的掛繩摘了下來，上邊的墜子是一塊湛藍小石。待她遞過，小石被瀾清接入掌心，就聽瀾清愧疚道，“是我當初還存了分僥幸，以為石塊給你，他早晚會看到。我心中不快，便也想蟄得他不自在，好像如此才能好過一些。其實，沒多久我便悔了，感情一事，單方記掛也足夠了。何必抓了過去的舊事耿耿於懷，到底，還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果然，程厲的心思隻有他自己知道，瀾清至今仍是困於心障。清洛自詡是個感恩圖報的人，雖然程厲沒給過她什麽好臉色，看起來非常可惡，但

  確有救過她兩次，此時，這助攻的擔子，清洛當仁不讓主動背了起來。“他確實看到了，也確實被蜇得很傷感。這一點上姐姐你是成功的。”“他也有一塊藍石吧，我恰巧見過一次。跟你的不太一樣，是沒有棱角的，特別光潤。”清洛裝著無知，實則側麵著重突出了程厲時常把玩摸索，念舊又深情。清洛說到這，見到瀾清雙眸出神，無意間皺了皺眉，覺得有戲，於是繼續發功道：“他給我指過石頭上的花紋，說是一張人臉，我卻看不出來。他說，世人皆不是你，自然看不出。”“寒山的雲豹就慘了，因差點誤傷你，被他後來宰殺無數。可能是他背負許多，早就被壓得成了不擅表達的性子，卻還做夢希望這樣的他你也可以理解。”清洛劈裏啪啦說了許多。末了話音落下時，瀾清輕輕淺淺地笑了，她轉頭看了看窗外天色，隻像沒聽過之前種種，淡然道，“天色不早了，我是溜出來的，也該回了。”誒？沒別的感想嗎？清洛心下納悶，卻不敢直問，隻好依言將她送到門口。門關上時，才聽有人聲響起：“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可如果不是他親自同我講這些，旁人得知後，再傳與我，在我看來，也不過是他見外到將我認作還不如旁人罷了。”清洛內心震動，怔忡片刻，再想打開門同瀾清解釋補充幾句時，赫然發現門外已沒了人影。清洛有些悵然若失，反省了許久。生怕自己嘴拙，反倒給程厲幫倒忙。這兩個人都這般壓抑自己，無人主動，豈不是煎熬得無盡無望。在她喟歎中，熊叁川與Fire已經歸來。卻不見鍾離綠與翎兒，[]她詢問起來，Fire也隻是同她眨眼睛，一副不知在搞什麽神秘的模樣。正式換人就定在第二日。清洛身上被下了毒藥，隻有穿過一戶庭院，走到西門外遲夜平處，才能有解藥。杜言野同她一樣，隻不過是從西門進，東門出，去與熊叁川匯合。於是杜言野和清洛在這院中碰麵了，倆人不顧一旁Fire的白眼，認真且深刻地吐槽起這換人方式來，雖知曉肯定還有別的什麽部署和條件，但就兩個當事人體驗到的部分來說真是莫名其妙且糟透了。吐槽過後，杜言野沒忍住還是問出口，他有些想知道清洛為何願來換他。清洛垂著頭，沒看他，內心喪喪的。於她而言，若傾慕之人生命無望，她便也失去活的希望，不願獨身在這異世飄零。念及此，她難得笑得有些凜冽，“在那個人的安危之下，我便也沒那麽在意生死。”杜言野明顯愣了愣，頗為動容，“為了我，你竟然……”清洛感覺這人似乎是誤會了什麽。Fire被這兩人蠢道，不忍再看，催促道，“此次請了無邊城毒道第一聖手出麵做中間保人，別耽擱了，讓外麵以為出了什麽問題就不好了。畢竟你們倆身上的毒都是這毒君配的，耽誤不得，而解藥便捏在兩邊領事的手中。”清洛聽話地點頭，推了沉迷感動中的杜言野一把，看他蹌踉走遠幾步，自己也轉身牽著Fire向西門去了。疾走幾步後，身後傳來杜言野的聲音，他說，“你放心。我肯定救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