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清洛從破敗的牆縫裏掰了半塊磚，在掌中掂了掂，企圖營造出一種黑幫大哥欲找人開瓢的架勢。但是可能因為磚頭特別小且奇形怪狀顯得非常心酸，亦或是新摳出來的牆洞吹進來的冷風讓清洛的表情看起來頗為淒苦，不然就是兼而有之，總之Fire對此無聲地搖了搖頭，不忍再看。其實二人心中對於歡哥突然造訪的威脅指數，判定是不高的。之前在與熊叁川和杜言野的會麵中，氣氛相當和諧，實在是沒有背後追他們捅刀子的必要和預兆。隻是人既然來了，必然不會是無事造訪，小心些還是有必要的，甚至在他們離開之後發生了什麽變故，導致那兩方對待他們的態度發生巨大轉變與反差，也都不是沒有可能。清洛蹲在門邊兒，想了想，還是沒把小破磚頭扔掉。腳步聲在門外兩步遠處停止，接下來是推門還是踹門，將直接表明歡哥的態度。屋中人安靜地等待著。然而接下來，並無聲響。清洛與Fire狐疑地對視了一眼，這些人熱衷於挨凍不成？雖說屋裏也免不了要靠發抖取暖，卻也比漫天寒風刮雪要好些才是。“洛姑娘——叨擾了——”歡哥渾厚的男中音穿過單薄的門板適時傳了進來。不同於預料中的操作，歡哥竟采用了比敲門推門更禮貌的方式。清洛難以抑製地生出些小驕傲來，抬頭挺胸地模樣，她被人以禮相待，便急著禮尚往來，轉眼就將歡哥一行人四人客客氣氣地迎進門來。Fire：？？？這一行四人中，以歡哥為首，都是威武雄壯的漢子，穿著差不多款式的粗布衣裳，明顯是同一營中出來的，並不見Fire口中的那個為他們指路的山中獵戶。歡哥開門見山，看起來特別像經過S級改造，周身氣質有了明顯飛躍，顯得恭敬又鄭重，就像洋灑飛雪中即將放飛理想的有誌青年。清洛聽他說話時，沒忍住過去啪啪幾巴掌給他拍了拍肩頭指厚的落雪。在歡哥口中，他們幾人來的目的是來保護清洛的。清洛與Fire雖知暗中一直有人在追捕自己的行蹤，卻相信這邊未必完全知情，也不明白這同歡哥這頭有什麽邏輯聯係，以至於讓他在惡劣天氣下急急尋來。歡哥一雙鬥大的牛眼似是看不到眼前這二人細微的表情，十分懇切地表述著：“你們離開那日，剛好有人作亂，沒能為二位送行。”這話說的夠委婉、夠留麵兒，哪裏是他們離開那天碰巧也發生了混亂，分明是他們趁亂才得以溜出來。清洛非常受用，一臉義正詞嚴，請君道來的做作模樣。Fire內心：女孩子真的很善變了，當時被歡哥抓住的時候還說要伺機打擊報複的吧……歡哥：“那日作亂之徒，經查定，正是遲夜平安插的眼線，他們混入了核心之處，並傳了消息出去。放飛的一群信鴿中，我們隻攔下了一部分，想來那短箋中關於熊火派和烈焰幫聯合的大計，已然泄露，現在正呈在遲夜平的書案上。”就算演出全套，也是有限度的。清洛不由發問：“恕我直言，你們雙方合作能瞞下這麽久，已經算個奇跡。如今到了這個關節眼，才被遲夜平知道，也沒什麽好意外，他本就是早晚都會知曉的。看你這個口吻，難不成正麵宣戰二打一還能打不過麽？”理論上說來，沒道理赤澤門的實力有這麽可怖的碾壓可能。歡哥張張口，那節奏和幅度就像河販攤子上無奈的鯉魚。他一時不知該怎麽說，大概沒預想到自己背的話還沒背誦完，就被人搶先發問打斷了。Fire擔起了救場的大旗，“這話確不好說。遲夜平韜光養晦、暗度陳倉太多年，儲備的實力當真是西壤之最。況且你要明白，收斂裝淡薄的遲夜平，和黑下臉來不顧一切的遲夜平，是不一樣的。”在Fire話音剛落，歡哥就十分讚同地點了頭，哪怕內容還未過腦子，已忙著把先機占下。就好像當第一個人開始誇讚皇帝的新裝有多好看時，第二個其實很難辦。於是清洛默了默，任他繼續下去。在歡哥的口中，清洛聽到氣急的遲夜平甫一發功，就憑借自身優勢攻上對方短板，趁敵不備，大挫烈焰熊火聯盟，結盟雙方邊城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壞。這時的遲夜平卻沒借勢急上，反而開口說願意給對麵雙方修整的時間。而這暫時休戰的條件，就是要對方交出清洛。清洛聽到這些是有一瞬怔忡的：我已經這麽值錢的嗎？誰曾想到，有朝一日我能宛若那些亡國妖妃一樣被統治者們當回事……她情不自禁且莫名其妙地驕傲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歡哥最初開口說的是此行前來是為了保護她。如果實情確如這番描述的話，那她非常有理由懷疑“保護”這詞隻是一個客套，更有可能的是——跋涉特來抓她，以用來交換交戰中暫時的和平。她舔了舔嘴唇，自然地詢問，“歡哥你們冒著大雪特意跑這麽老遠來保護我，我真的好感動。不過話說回來，既然如此，怎麽想都不如把我交出去有利啊。這樣說來，平白給兩幫帶來災禍的我倒是要愧疚了。”畢竟她同誰都非親非故，如果能帶來什麽利益的話，又有什麽好舍不得的呢。聽到這個假設，歡哥的眼睛亮了亮。清洛有理由相信，不管熊叁川和杜言野有沒有想把她交出去，起碼眼前這個歡哥是動心了。歡哥大概也察覺自己雙眼放光，有些失態，清咳了下嗓子，“在下是個粗人，這樣的決策並不能看得通透，我家大公子下了這樣的死命令，要我們務必將您帶回府中嚴行保護，不可有任何差池，便肯定有他的道理。洛姑娘，大可安心。”清洛：Emm……我好像不是很安心。尤其聽你說完……清洛沉默中醞釀著什麽話，還沒待想好，四聲連續的“噗通”聲在耳邊依次響起，隻見眼前方才還壯碩精神的四個漢子一個接一個摔倒在地，昏死一般。清洛：？？？發……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