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雖然蛇應該冬眠,但是我不覺得你唱人類的催眠曲會起作用。而且,它睡了那麽久肯定餓了,突然有人送上門來得罪它,它難道不以牙還牙麽?”“可是我又沒用牙……隻是不小心輕輕踩了它,就不用還了吧?”清洛一邊跟蛇對視,營造出一種輸人不輸陣的假象,一邊不動嘴唇近乎靜止地同Fire用輕飄飄的音量腹語交流。這場對峙持續許久,清洛感覺自己周身都已發麻,仿佛看到了人生的大限,餘光中似乎天邊直冒金光,像是有菩薩要來接她去天堂。誰料,就在她氣焰被打壓將熄的這一刻,突然那蛇搖了搖腦袋,轉身爬走了。清洛:???Fire上前檢查她確實未受傷,大膽猜測道:“它可能嫌你太囉嗦,聽得煩了,就躲開了。”清洛:???不管怎麽說,總算躲過一劫。清洛無比慶幸,雙手握拳,自我鼓舞,朗聲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雖然Fire說那條花裏胡哨色彩斑斕的蛇並非毒蛇,就算被咬兩口也是死不了了的,所以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句話值得重新推敲一下。清洛假裝沒有聽到後麵半句,尷尬又不失禮貌地笑了笑,提腿繼續往山神廟中去了。沒走幾步卻突然頓住了腳,Fire緊隨其後,停在她身邊,本想問一句怎麽了,然而順著清洛的視線看過去,便已經明白了緣由——眼前情景同方才山民所傳的內容近乎一致,各種形態各異五花八門的毒蟲正堆在門縫處,層層疊疊地擁擠著,若是有密集恐懼症患者在場,怕是要秒被KO。它們借著破敗的雜物與傾蓋的鵝毛雪,將行跡隱藏得極好,以至於清洛二人走到近處才察覺。合著剛才嚇死人的花蛇不過是個外圍站崗的,更精彩的還等在這兒呢。清洛身上剛落下的雞皮疙瘩,又敬業地都豎了起來,幾乎出於本能反應,她伸手拉住了Fire的衣袖。反觀Fire,倒是忽然輕巧地笑了。他淡定地問她:“你不覺得有些眼熟麽?”這樣令人頭皮發麻的場麵確實看過了許多次,但是免疫力並沒有呈正反饋增長,她誠懇地搖著頭,“並沒有,每次都有新的衝擊。”Fire不顧她瑟縮的模樣,強拉著她上前了兩步。那些伏在地上的生物們竟沒有任何反應。甚至,任他們二人就這麽推門而入,進入廟內,這些可怖的東西都未有任何反應。清洛隻覺四肢僵勁,寒毛直豎,連忙將身後大門關死,而後蹦到脫色成腐朽木色的舊山神像前,誠心求平安,“阿門——”Fire點評:“希望這位老山神外語足夠好。”清洛強顏歡笑:“哦。”片刻後,她突然收起笑容,食指在嘴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Fire看她一臉認真,覺得好玩兒,小學生似的配合著。清洛朝他比口型:“神像後麵有呼吸聲——”Fire雖然早就察覺到克製的呼吸聲,卻不願打擊她的積極性,依舊煞有介事地點頭。隨著她排查地雷似的貓步,繞過塌下來的經幡,小心翼翼摸到後麵,赫然發現一個蓋著舊被和茅草的十幾歲少女,麵色唇色泛著白紫色,正防備地盯著他倆來時的小道。摸情況時正撞見目標任務正在盯著你,這就尷尬了。清洛幹咳了一聲,見是個年紀差別不大的小姑娘,也沒了之前的警覺,勉強擠出一個僵笑。誰想那小姑娘見到他們後,神色反倒鬆弛了下來。清洛心中有小小得意:我們這些美少女果然長得都很麵善哦。此時卻聽一旁的Fire主動打起了招呼:“許久不見了。”那小姑娘回他:“許久不見了。”清洛一愣,同Fire使眼色:怎麽,你們認識?她這邊擠眼色擠到眉飛色舞,依舊沒收到回應,正是焦急的時候,那小姑娘卻出口喚她:“清洛姐姐。”“誒?我,我嗎?”你知道我?“看你沒事,真好。”那小姑娘說話時微微有些喘,看起來極是虛弱。清洛不解地看去,卻愈發覺得這人眼熟起來。Fire對於她的間歇性遲鈍無奈搖搖頭,上前兩步朝那小姑娘道:“麵色這麽差,可是有什麽傷?”那小姑娘並不見外,從所蓋之物中抽出雙臂,擼起袖管給他們看。但見清瘦白皙的肌膚上有一處沒了皮,血肉凹陷,且看起來是灰紫色死氣沉沉的,早沒了血色和肌理光澤,竟是久傷不愈的症狀。好在是臘月裏,若是三伏天中,怕是傷口處早就潰爛生蛆。Fire皺眉湊上去,細看了兩眼,“隻是這一處,還是……”“大概十三、四處。”小姑娘歪著腦袋冷靜地答。清洛立在原處,吃味兒使人質壁分離,她在心中早將腦袋搖成撥浪鼓:他這樣很不好,關係還沒解釋清楚,就當我麵湊上去噓寒問暖誒……Fire察覺她還停在原地,回頭問她:“怎麽還愣著?不是喊了一路說想找人,如今找到了卻要耍酷。”“誒?”清洛在愣神之後突然有點結巴,“你,你是說她是……”目光鎖在那小姑娘臉上,越看越覺像,“綠兒?”小姑娘眯起眼睛輕笑,“我倒不知道,還有別人也叫你清洛姐姐。”如今聽來,明明連說話的口吻也很像,清洛上前一把掀開Fire,擠到綠兒身旁,一臉關切:“這是怎麽了?怎麽受得這麽嚴重的怪傷?”又怎麽突然長大許多?她這才想起很早之前聽Fire介紹南疆的鍾離一脈時,說綠兒看起來是個小娃娃,年齡怕是不符,定是自行控製了身體的長勢。她那時隨便一聽,並沒當回事,此刻才恍然原來世間竟真有如此之能人。即便是長大了,如今的綠兒也不過是十幾歲出頭的樣子,隻是說話依舊是那般老成,三兩句話將自己受傷一事說了個大概。她說得輕描淡寫,清洛卻聽得自責又揪心,收緊的情緒無處釋放,下意識又掐到Fire的小臂上。Fire幾乎懷疑這個人是不是同他有仇,竟下手如金剛,自己咬緊牙關才將將把持住,不至於呼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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