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二人離開時,正遇到營中出了亂子,幾隊兵衛跑來跑去,不知在抓什麽人。他們來不及深究,利用這場小動亂,很快混出了駐紮的區域。清洛感覺自己非常不夠意思,每次都沒能跟杜言野好好告別,雖說自己麵上一直大喇喇,但總歸是受過人家幾次恩惠。隻是人都已經離去,再說這些反倒顯得矯情了。Fire與清洛二人,抄了近路,想繞幾處山,躲開暗處可能存在的眼線。前麵兩日太陽暖融融地曬著,山路也不覺難走,最後一段卻突然落了冷雨,混著雹子砸下來,光禿禿的樹幹都被砸得聲聲悶響。原本幹燥的土路一半成了冰渣泥水路,一半索性凍住,趕路變得愈發困難。清洛還好,身體強勁,馬達有力,即便運動許久也不過稍微喘一點,臉頰粉撲撲的。反觀Fire,麵色就要蒼白許多了,幾乎成為小白臉的字麵典範,雖然他步子上一步未落,卻不難看出是在強力硬撐。眼前天氣惡劣,若不快點找到落腳的地方,怕是要被後麵的風雪困在山中。清洛看破卻不說破,主動走在前麵探路,一路挑著好走的路領在頭前,讓他踏著她走過的腳印跟上。說起體力好這事兒,清洛倒是想起個插曲。她來到西壤後雖說腦力不濟,身體素質卻一直好得很,她以為是自己自小練體育的關係,後來才反應過來:這身體根本不是我的原裝件兒啊!她是魂穿而來,身子是原本遲洛的,也就是那個被自幼欺騙豢養的靈胎。按理說幼時吃過苦,瘦骨伶仃孤苦無依的丫頭,抑或是後來大宅大院中享福的小姐,都不會有這樣的體質。如此隻能說明,遲洛其人並不是Fire描述中偶然察覺不對勁卻不動聲色,而後得以走運逃脫了的,更有可能是早就察覺危機,暗中籌備甚久,甚至連鍛煉身體這樣的需要長時間堅持實施才能實現的細節也做到了,可見其計劃必然是十分周全的長線。想通這些,清洛突然隔著時空對那人有了幾分神往和敬佩。不過,這些都是外話了。清洛與Fire這邊趕路到傍晚時,天就陰暗得仿佛入了夜,山間的北風刮起來並不比刀子鈍,二人隻覺裸露的臉頰被吹得生疼。即便有些自身難保的意味,當遇到摔傷腿的山裏人時,清洛與Fire還是選擇主動相助,伸以援手。他們架起這位大叔到了背風坡下,給其檢查了骨頭,又做了拐杖,還陪他等到一同出來砍柴打獵的同行人。雖說做好事兒不能指望回報,不過他們離開時,清洛還是鼓足勇氣,厚著臉皮,問她與Fire二人能否去他們家暫避一下惡劣的天氣。山中百姓純樸,倒是挺熱情邀請他們去家中做客。隻是一問具體的位置,清洛就有些犯難。相當於原路退回,一來一回至少一天多的時間就耽誤了,她改口又問,“大叔,這附近可有人家?或者其他能遮蔽風雪的廟宇、廢屋什麽都行。”大叔眯眼琢磨了一下,搖了搖頭,“這附近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沒見有什麽人家。”他頓了頓,猶豫地又補充說,“不過再前麵兩三裏有間破敗的山神廟,是前麵幾代留下來的,早就沒人去供奉了。原本有過路人會在廟中休息,不過近來聽不少獵戶說突然發生了怪事兒,那裏毒蟲毒蛇突然聚集,根本沒法再靠近了,消息一傳開,就沒人再從這兒走了。兩位要是膽子夠大,或者……也可以去看看?”等大叔二人身影消失在視線後,清洛與Fire相視一挑眉,已經決定去碰碰運氣。順著山崗,又爬了二裏多路。他們並不覺得這個季節還會有蛇蟲鼠蟻,這太反自然規律了,蛇難道不冬眠麽?他們幾乎已經斷定這消息必然是個誇大的謠傳。或許隻是因為有人在附近活動時,不小心驚了冬眠的一窩蛇,驚嚇之餘產生了放大的心裏效果。人都是這樣,有著超強地腦補能力。尤其在比較極端情緒之下,形容出的東西基本距離客觀實際千裏萬裏。雪花已經紛紛揚揚灑下來,混著烈風,舞出白茫茫的天際,視線看路變得很受阻礙,清洛與Fire生怕遇到大雪封山被困其中的慘況,拚了老命按方才大叔所指的方向爬起山路。大概兩柱香時間出頭,就隱約看到了一處尖角屋頂,瓦片上壓著的毛草灰撲撲的,隨風晃著,宛若草蛇亂舞。看起來確實十分破落,清洛一下子就聯想起三隻小豬裏被大灰狼吹翻的房子來。她不由吹了口氣,加快了腳下動作,轉眼就到了那舊廟前。稱其為廟,實在是客套又禮貌的稱呼,實際上,幾乎就是拚接的幾條木板,縫隙有密有疏,風雪順著這些縫隙,輕鬆灌入其中。自然,地上也沒看到什麽蛇蟲,僅有一層剛落下的薄雪罷了。清洛與Fire愈發堅定了自己的判斷——果然就是瞎謠傳吧。可就在二人穿過院門,踩過雜草,朝山神廟破敗的前殿走去的時候,清洛突然腳下一軟一滑,覺得哪裏不對勁。她立時頓在原處,低頭朝腳下瞥去,恰好被她踩到脖子的花蛇也抬頭看來,一人一蛇來了個四目深情對視。那蛇可能沒感受到她眼中的深情,抖了抖脖子,張口露牙,吐出紅信。清洛隻覺頭皮發麻,苦著一張臉,給身後的Fire打手勢。Fire停下身,看清狀況,也吃了一驚。奈何身上並沒有趁手的武器,可以發揮一用,便思考是否要去撿塊石頭。可是自己動作幅度過大勢必會驚擾到這隻本就受驚的蛇,到時刺激得它加快攻擊就是下策了。思索之際,突然有輕飄飄的聲音傳進耳朵:“怎麽辦,它的起床氣好像很大。你說,我要不要試試給它唱搖籃曲?”Fire聞言瞠目張口,一張蒼白的麵龐幾乎融進背後蒼茫的白雪中,他非常服氣,怎麽能有人在這樣危急的情況下第一反應是想要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