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也是，不然人員的補充怎麽那麽順利。如果隻是演戲作假，就說得通了。眼前二人年紀尚輕，能有這番思慮布置已經很厲害，而最可怕的，還是這兩人能將人多口雜的部隊治理成如此井然有序，全員配合，沒一個多嘴的，多年來不知騙過多少人，就此保留了實力，暗度陳倉。清洛正襟危坐，十分端莊，頭腦中卻似被橘貓扒玩過的毛線團，一團糟。至於為什麽是橘貓，大概在她的認識中，體重大的破壞力也成正比，搗起蛋來比較厲害，故而清洛判定橘貓可以抓得毛線球格外亂。杜言野與熊叁川的態度大概是在表示願意同她結盟，她想著自己無權無勢又沒錢，如果有人願意拉攏她，或許隻是因為她具備某些旁人沒有的特質，比如身上流動的仙靈之血什麽的。“我還是有一點疑惑，”清洛遲了會兒又開口，這話說得比較委婉，她的疑惑其實遠不止一點兒，“遲夜平其人做事暗搓搓的，連幾年如一日的挑撥工作也很是低調，你父親又是怎麽察覺了這事兒？還有你，你弟弟是這事兒的合夥人，為啥在合作夥伴要利用我的時候他非要害我？而且你弟弟似乎在家裏格格不入，心也不同你們在一處。”清洛說話時腦袋左右晃，目光在杜言野與熊叁川之間搖疑，進門時保持的一點象征性的禮數也隨著她放飛自我的思維都剝落了個幹淨。不過，似乎也沒人在意她你你我我的人稱代詞。“他並非我父親的孩子，我也曾對這個躲在暗處，性情孤僻、生來有疾的小男孩兒有過好奇，私下裏特意測過，倒是跟我們家沒什麽血緣關係，”熊叁川說話時聳了聳肩，“他性子也很陰，同我交流很少，平日裏做些陰鷙可怖的試驗，父親卻很縱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清洛見他回答得如此模糊，也不好追問，轉頭等杜言野也回答一下她的提問。杜言野拖了很久，見她不肯罷休，才回了句，“自然是有安插人。”後麵任她視線再逼視，也都表示無可奉告。原來遲夜平的野心這麽多人知曉卻不動聲色，清洛同Fire都難免有些吃驚，清洛咂麽了半天，又朝熊叁川問了句，“所以，赤澤門暗中的作為，你父親也知道麽？”熊叁川抬手給眾人滿了酒，“家父倒是並不知曉。他一直銘記自己少年時全靠遲叔肯借他人馬，才卷土重振熊火派，當遲叔是他的恩人，多年來掛在心頭，又怎麽敢疑心。”他頓了頓，小啜了一口酒，“或許清洛姑娘手中有什麽證據，能改變家父多年的舊思想，那我倒是要好好謝謝你。”傻小弟整天想給恩公報恩，結果恩公隻是一直在算計他罷了，如果是這個劇本兒套路的話，還挺虐的。清洛還想繼續十萬個為什麽，像虹貓藍兔一樣探索宇宙的奧秘，卻趕上帳門口值崗小哥進來通傳，說帳外有幾位將領求見。杜言野端出一副非常不襯他日常風格的嚴肅臉，強行將自己扭轉成後現代主義畫風，朝在座的另三位擺擺手。熊叁川心下了然，起身拿過掛在一旁的鬥篷，將自己兜頭罩住，領Fire和清洛從後麵繞了出去。你們這樣偷偷摸摸的感情真是讓人不敢細想。清洛跟在後麵，想入非非，腦補十萬情節，臉頰不自覺染上些緋色，隻差發出幾聲桀笑，就能究極進化成變態少女。等她稍微從這項偉大的文學創作中抬頭時，才發現男主人公熊叁川早已走得沒了影，倒是Fire正沉眸看過來，臉色不太好看。清洛心虛地翻了半圈兒眼珠兒，並沒發聲，跟著Fire的腳步朝河邊逛去。眼前這裏是思潞河一處支流的險段，平日沒有船隻通行，此刻在初冬的凜風裏顯得凶狂又蕭條。兩人站在河邊，耳邊是嘈嘈切切的水浪聲，外衣被大風吹得鼓鼓的，遠看好似相撲界的種子選手。兩人從站著到摸著大石坐下，半天都沒人率先開口說話。清洛再繃不住，清了清嗓子，“你生我氣啦？因為我騙了你……說自己一個人從熊家的地下迷宮裏走出來麽……”她說話時腦中想起的是電視劇中男女主角鬧矛盾的場景，女生梨花帶雨受傷狀，質問對方，“為什麽……為什麽要騙我，你明明知道我最討厭、最無法原諒的就是被欺騙！而騙我的人，竟然是你！”她腦中的小劇場一開戲就停不下來，直到她把那女主角的臉替換成Fire的，才一個激靈清醒過來，雖說那張臉換到哪都挺好看的，但是感覺太奇怪了。如果她的視線可以一定概率轉化成定溫定壓的激光，大概Fire的身上已經被燒出大窟窿來。——這是一種形容時間挺長的新型表達方式。期間清洛嗓子發緊，咳了許多聲，才聽到Fire開口答她，“沒生氣。相反，覺得你做得好。”你腦子宕機了吧，我騙你你還說我騙得好？清洛的目光充滿狐疑，總覺得Fire這是釣魚執法。Fire裝沒看到，繼續感慨自己的，“你能這樣做，說明你有了防備之心。設防之思，本就是要周全，要一概而論，你那時會防我，日後便也就會防任何人，算是一道意識上的安全鎖，我看你這樣也放心些，免得總想著你日後輕信旁人要吃苦，半夜都會驚醒過來。剛才是不太舒服，緩了會兒，不是跟你置氣。”清洛聽他這樣說話就來氣，“你不跟我計較是你的事，但是你騙我，我就會超計較，你現在就跟我道歉！”Fire懵：？“說好不放棄任何希望，可你看你說話這口氣，交代後事似的！答應我的事沒辦到就得跟我道歉！”清洛突然炸毛，像是穿了貂兒的河豚。Fire被她認真的樣子逗笑，掩不住的笑意，在一雙眼眸裏流轉。下一瞬，Fire身子一斜，枕到了清洛腿上，是個挺瀟灑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