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但就是這樣一個讓大家都不設防的文靜寡言的小姑娘，察覺此事之後未露端倪，麵兒上一派沉靜並無不同，卻在守衛鬆懈時連殺了幾人，一路一點痕跡都沒留地逃也開去，幾隊人地毯似搜索了小半月依舊找不到半點蹤跡。心思之深沉，令人咋舌。當然，她本身是受害者。所以不管她采取怎樣的手段方式設計逃命，血腥的結果都是壞人們的咎由自取。等Fire再度遵照感應找到人的時候，靈胎這軀體的內核就已經換作清洛了。Fire起初也詫異，後來想到那所謂的淨靈儀式，實在是非常驚世駭俗，裂魂的慘叫他隔了那麽遠都聽到了，異光更是映紅了方圓幾裏，如此導致了後麵的異時空靈魂交錯也不是不可能，他慢慢就接受了這個現實。對於那個瘦弱的小丫頭虛與委蛇那麽許久，竟無人發覺其破綻，最後還能被她逃到這麽遙遠的烈焰幫地界，他還是很佩服的。所以當找到清洛，設計與其結識後，這具身體的新主人的智商水準，著實刷新了Fire的認識。遲夜平給他的指令並不複雜，隻要他在赤雷珠養人的過程中護好她的周全，最後把她領回赤澤門，完成渡魂儀式複活苗婉即可。中間的技術性難題都不是他需要考慮的。人非草木，長時間的朝夕相處，便會生出惻隱之心，再之後又有了別的情愫萌芽。Fire在抵達西壤之後難得再度體會到輕鬆歡快，實在是無法做到下手暗害這個帶給他這份愉悅的夥伴，心下有意就此放棄遲夜平同他製定的不平等合作條約，與其都是一命，他做不到舍人為已。相反，想到舍己為人，他竟然覺得是個不錯的方案。之後就有了他一路幾度阻止清洛想要去赤澤門領地采風的突發奇想，然而世事總是十分奇妙，並不是他想攔就能攔得住的。當清洛意外受傷中毒，為防她一雙腿廢了，最終二人還是不得不回到赤澤門做最後的醫治。那時就應該有所察覺的，熊火派與赤澤門之間，確實有不少關聯的元素，就比如彼時清洛在熊火派深湖地宮受傷中毒，遲夜平手中卻剛好有解藥。隻是他們當時精力都放在旁的方麵，這樣淺顯的表象，竟沒人稍稍思考一下。唯一順意的，大概隻有清洛果然按照他所希冀的那樣，有了長足的長進。小馬車行在郊外的小路上，馬蹄噶嗒噶噠的聲音落在黃泥路上。清洛坐在車裏聽Fire介紹了一番來龍去脈，大眼睛眨阿眨，努力消化這些超出常規認知的內容。中間是一段沉默，而後她皺著眉毛仍舊是不可置信的神色，“所以，你說我體內流動的血是仙靈之血？所以之前那些蟞蟲進入了我的皮膚過後，卻感受到克製和危機，不敢往血脈中鑽，一直停在皮層之下，進入了休眠？”Fire點頭，“不然那種東西很棘手的，鑽進肉裏不出來，隻留一個個血窟窿。拿燒紅的鐵杵燙半天，燙得肉香四溢，也未必能燙出來一隻。”清洛聽得直縮脖子，連帶著之前被鑽過的皮膚一時間似乎都癢了起來，即便那裏早就連半點兒印子都沒有了。“那我這一直以來，非常困惑的關於自己的‘特殊體質’一事，好像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釋。”清洛頭皮發麻過勁兒後，又細回味起一路的經曆來。脖頸上帶的赤雷珠顏色加深的過程，自己每次泡在涼水中卻覺得溫熱……“欸，等等……我突然想起，我一直暈自己的血，這個又是怎麽個邏輯？”清洛看著Fire，額角的碎發隨著馬車的輕微顛簸，一顫一顫。Fire抬手幫她撩了撩發絲，“現在，或許你已經不暈了。那時這具身體裏剛引入仙靈的靈血，又做了淨靈儀式，以此慢慢減弱這具身體與原本精魄的聯係，為了日後引苗婉的精魂入這身體，做準備鋪墊。所以你初時見血，精魄受到強力剝離，故而會發暈。”“果然，這個世界毫無邏輯。這意思不就是拿我這具身體當容器罐子，原裝的東西清一清，就要用來裝別的了。竟然還能這樣？”清洛歎為觀止，比了半天大拇指，竟然無言以對。她想問的，自然還有，隻是已經受足了衝擊，實在是不急於一時繼續受衝擊了，索性住了口，窩在車裏縮成一團，隨著車板晃晃悠悠，睡了過去。意識朦朧間，原本不停與車板碰撞的額頭突然被墊起來，感受到的是一點柔軟與暖意，顯得特意安逸，清洛輕哼了一聲，十分舒服，漸漸睡得更熟了。如此坐了三天馬車，又乘船換了水路，花了好一番功夫，他二人才總算趕到了烈焰幫與熊火派兩邊此時正開戰的地方。外圍是個小鎮，並沒想象中蕭條，村民避禍逃走，背井離鄉，人去樓空之類的事，一概沒發生。反倒此處還算正常地維持著基本日常生活。清洛不解地問了一句，直惹來曬幹菜的大媽飛來白眼。大媽理所應當道：“他們打他們的，管我們什麽事啦！難道還能不讓我們小老百姓過日子哦？”清洛心話：當然能啊……此時除了讚一句民風淳樸，民心單純，也沒啥好說的了。周遭環境與民風如此不嚴謹，反倒是給了清洛和Fire混進去的機會。兩人不動聲色地打聽了一圈，最後商定借機混進兩日後送物資的小隊，以此躲過層層盤查，接近軍營主帳。這裏的百姓心眼兒很大，幾乎不需要花費什麽功夫、編造多複雜感人的故事，清洛與Fire就已經跟他們混得熟絡。騙老實人的壓力很大，清洛為此還有些內疚，想著說吃頓素來超度下自己的罪行，後來村民們又是給他們燉肉又是燒魚，這個想要踐行的吃素小目標在清洛的高度自律下，最終還是沒有實施成功。麵對Fire鄙視的眼神，她主動坦白：“我哪有什麽自律精神！趁熱快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