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這晚無意間偷聽到的對話,在清洛頭腦中回響了一整夜。第二日起來,她覺得頭都有些疼,暗道:原來記性好這麽苦惱的,以前真是沾光了二十來年,身在福中不知福。清洛抻了抻懶腰,朝Fire懟了懟胳膊肘,“遲夜平口中說的交由熊青堯保管的信物,是不是就是你之前在那木亭中跟遲夜平談條件時說的那個啟動儀?”“想來是的。”Fire略一思忖,“他們這樣兩個不沾邊的人暗中達成合作,想來內容也並不磊落,互相留些關鍵的信物作為合作關係的保障,也很合乎邏輯。”他這話說得十分委婉,與其說是信物,倒不如說是互相牽製的手段。“要不你跟我說說那啟動儀長什麽樣子唄。”清洛說話間,順手從路邊兒草叢裏揪了根兒狗尾巴草,拿指甲掐斷了後半截,隻留下一小段杆子叼在嘴邊,頗有一副社會你洛姐的氣質萌芽。Fire回答問題之前,見這場景先楞了,無奈地伸手將清洛嘴角咬得起勁兒的狗尾巴草奪了出來,扔到腳下,笑道:“沒個樣子。”頓了頓又說,“我看你近來是厲害了一點以後,愈發地膨脹了。”清洛非常驕傲,笑得一雙大眼睛都要找不到了,“哪裏,哪裏!”難道我在誇你嗎?Fire歪脖皺眉,不敢置信地後退了一步,緩了半晌才歸了正題:“那是我穿越到這裏的媒介,拿走啟動儀也就意味著,我想要回去的話,就得同他合作,不然就得困死在這個不屬於我的世界。”“威脅加投毒,雙保險玩兒得很溜啊。真的看不出來,我對遲夜平的第一印象其實很好,覺得是翩翩公子升級版,真實的溫潤如玉,又是癡情人設,結果手段竟然這麽陰。你還沒說那物件是什麽樣子的?”清洛說話時是頗深沉的模樣,同最初的呆傻屬性已經有了許多變化,此時埋了會兒頭,複又朝Fire看去。“是用特殊的液態金屬過模成型的,密度很高,卻可以懸浮在水中,自然光下反一點偏藍色係的冷光,形狀不太規則,正麵有兩個凹點像眼睛一樣,算是個特點。”Fire眯著眼睛,在頭腦中篩選記憶,盡量說得簡單些給清洛聽。清洛聽著這幾句描述,總覺得哪裏不對,“欸,我怎麽感覺在哪裏見過……”Fire笑她:“哦?見過?是不是夢裏。”清洛沒回話,像是陷入一個旁若無人的思索結界,此時皺著眉頭往前走,口中念念有詞。Fire雖離得近,卻也沒聽清她說的是什麽,默默跟在了後頭。一路在她看不到的角落按了兩次胸口,勉強壓下錐心的痛感與嘔血的衝動。清洛突然停住腳,轉過身來,Fire出於慣性差點撞到她身上,慌慌定住身,後退了半步,眼睛裏有一點莫名,挑了挑眉毛,詢問她又是有什麽話說。“你把眼睛閉上,我讓你睜開時再睜開。”清洛開口時學足了影視劇裏的霸道總裁,像是口嫌體正直地想給人驚喜時的那副模樣。Fire在心裏又感慨了一番眼前小姑娘果然是日漸膨脹,卻還是十分配合,默默閉了眼睛。有一點布料摩擦的悉窣聲響,落在空氣中極輕,片刻後就聽清洛開口道:“好啦,睜開吧。”Fire睜開眼睛時看到的是清洛大睜的一雙眼睛,圓溜溜放光似的,帶一點自豪,像在等待他的誇獎。“當當當當——”她說著打開扣在一處的雙手,將一個形狀不規則反射著藍光的物件托在手心裏,舉到他眼前。Fire瞳孔明顯放大了許多,疑惑不解寫在眉頭裏:“啟動儀怎麽會在你手上?”清洛得意道:“都是命吧。”而後牽過Fire一隻手,將這東西放到Fire掌心裏,“還記得我上次困到熊府的深湖地宮麽,在好不容易逃出來的出口那裏,偶然發現了這個,當時順手就拿了,塞進荷包裏放到忘記,今兒你一說,我才恍然想起來。想來你福大命大,老天冥冥之中就注定要你找回這東西。那蠱是種在這具身體裏的,你離開的話,理論上應該不會一同帶走才是,我雖然很好奇沒有心跳的人還能怎麽再死一次,但是一想到要你來做這實驗的小白鼠、要在你身上看結果,哪怕半點意外,也沒法承受了。你看看這玩意兒壞沒壞,要是可以用,你直接回去不就好了。”如此便能絲般順滑地逃過一劫。清洛說話時有所省略,她當初給Fire講述時因為心存懷疑就沒提杜言野,這次就也不好說得前後不一,是謂一謊百謊。那次最後借用水的浮力從石室頂的圓道一路上浮,最上麵的壁麵有許多用來實現連通器原理的孔洞,彼時杜言野安心解足球魔方鎖,她卻在一處孔洞中發現了奇怪的匣子,鬼使神差地摸走了裏麵奇怪的東西。此刻知道了這東西是何物,不由要感歎能碰到熊青堯藏東西的位置,實在是走了大運,不可不謂是命運的巧合。饒是Fire,麵對這樣突如其來的驚喜,也愣了半晌不知要說什麽,清洛開口逗他,“不知道你聽沒聽過一句話,說‘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Fire對於這樣厚顏無恥的理論非常歎服:“哇,你這樣會不會有點不要臉?我曾救了你那麽許多次,也都沒敢說這種話。”“你可以說啊,自己不說賴誰……”清洛順口回了一句,而後猛地察覺說錯了話,有些難為情地撇開視線,假裝看風景,“啊,這些光禿禿的山和灰超大的路真好看啊。”雖說羞得厲害,卻也不覺得是負擔。之前總覺得突然的表態讓人慌亂,感情這個過程應該是慢之又慢,順其自然,可此時想到,他的身體油盡燈枯,唯一的辦法可能就是要回到原來世界,就此離開她身邊。這樣一想,一切過程好像就都不再那麽重要,她巴不得萬事都跳過,稍存下些能回憶的情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