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那個……我好像聽到你說心上之人？”清洛聽到自己幹幹巴巴的嗓音在問話。“怎麽，有什麽問題麽？”對方燦若星河的眼眸迎著看過來，坦然又應當。清洛不知怎麽氣勢有些發虛，隻怪這告白來得太突然，在她毫無準備之時被“當頭棒喝”，這一刻心髒跳得幾乎要吐出來，“啊……也，也沒有。挺好，挺好的。”然後，抑製不住地嘴角有些往上飄，出於矜持的本能，大腦下達了克製的指令，然後就見她落得一副嘴角起起伏伏的樣子，看起來像是在提唇肌上裝了什麽自動馬達。這份刺激來得突如其來，卻又似乎恰恰好。清洛一時也忘記了要追問Fire更多細節，比如他身上的蠱毒是否還有他法可解，比如遲夜平常年挑撥另兩派爭鬥的野心已見效幾成，比如自己為什麽成為複活婉娘的關鍵……一概的疑問都在她的蕩漾中化於無形。清洛內心戲也是十分豐富，這場克製的嬌羞中，腦子過了許多話語：大家都這麽熟了，這一路下來像親兄弟一樣，還有什麽好裝的，我是不是也該表個態？啊不對不對，不是親兄弟……她這邊給自己鼓了鼓氣，一雙眼睛滿是熠熠的光彩，終於做好準備工作，別過臉朝Fire看過去，欲開口回應些什麽，卻見對麵的人微微蹙眉，先啟開了唇瓣，出口的卻不是什麽蜜語甜言，而是一口鮮血。看得出他是想逞強吞咽下去的，大概是怕清洛擔心。奈何血氣翻湧強烈，做不到暗自壓下，便從喉間湧了出來。此刻明顯他的神誌已經在抽離，昏過去前，依舊是擠出一個笑，“無妨，不必擔心。”清洛望著他齒間的血色，紅與白的撞色看起來十分可怖，她不由有些慌亂。他說著抬起拇指想去刮平清洛緊緊皺起的愁眉。隻是剛剛抬起，還沒抵達她的麵頰附近，就已經垂了下去。在Fire摔倒在地之前，清洛上前一步搶了個馬趴，將自己的身體墊在他身下，生怕他磕壞碰傷。而後費了力氣，將他從地上拖抱到內室的床榻上。他剛還暗示過自己蠱毒已深，時日不久，沒想到來得這樣快。清洛站在床邊，俯視這個麵如白紙毫無生氣的玉麵少年郎，他方才吐血時自己麵上淡定且了然，清洛不知怎麽想到了紅顏薄命這個詞。嘴上，就也念叨了出來。“呸呸呸，不會薄命，不會薄命。我童言無忌，聽到的神靈都千萬別當真。”清洛雙掌合十，呐呐自語，朝四周拜了拜。眼前的情況，她有些吃不準，加之情形特殊，也不好滿城去請什麽名醫，一個不慎就是被城衛察覺慘招抓捕。她隻能寄望於Fire像之前一樣，自己睡一覺就好起來。可是這次的情形分明已經與之前不同，按常理推測，必然是加重惡化的征兆。清洛掐得自己手心泛白，也沒想到什麽辦法。而此時偏又雪上加霜，門外樓道內傳來嘈雜的聲響和混亂的腳步聲，清洛趴在門邊去聽，大概聽得出是城衛隊在例行盤查，捉拿逃犯，正挨間踢門搜過來。此時Fire是昏厥狀態，二人想開溜肯定是辦不到了，她背著他開溜更是不現實，清洛思忖著眼前便先藏起來吧。這類情況遇到得多了，身體都有了免疫似的，心跳也不似最早沒見過市麵時那般激烈撲騰。清洛默默希望自己能發揮出捉迷藏八級的水準，但是房中設施有限，實在是很難找到巧妙的位置。她將Fire滾到床下最裏麵靠牆那一側，用雜物箱遮擋。自己舉著長袍，假裝成一枚衣掛，站進了壁櫃中，有一堆睡袍、毛巾之類的東西遮擋，纖瘦的女孩子躲進去並不顯眼，清洛對這效果還算滿意，默默從內側帶上了門，安靜在黑暗中等待搜查。她想著房中用過的杯盞等物都是整理過的，那些搜查之人推門見並無人跡，或許並不會搜查太仔細便會退出去。直到聽到開門聲，她仍是這麽想的。但是事情的發展往往不遂人意，因為她躲在壁櫃中就聽到了一路翻箱倒櫃而來的聲音，下一瞬，櫃門被打開，半截劍柄探進來，撥動所有衣物。就那麽一下，清洛明顯感覺有光照到了自己臉上，然後正對上一雙冷傲的眼睛——糟糕，被發現了。她一手隔著衣物按住胸口的琥珀小人，眼前浮現出Fire一刀一刀雕刻時的模樣，心下想著：算了，抓我一個也沒啥，起碼他還暫時自由。清洛想著弄出些聲響，讓這些人抓著她“滿載而歸”，也就不會再搜下去了，她剛張嘴，卻見櫃門倏地又被關上了，將她準備做的英勇就義也一並擋在了這方狹小又漆黑的小天地中。一聲“這間無人，下一處”的話音自櫃門外傳入。而後便是一行人有序出門的腳步聲。奇怪，他明明看到我了。怎麽，反倒轉身走了……我以為他一直看我不過眼，原來竟然待我這麽好麽？清洛口中叨念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剛才查到櫃中有人卻依舊放她一馬的程曆。隻是她實在想不出，自己什麽時候跟那個冷麵小哥有了這般份量的交情。謹慎起見，清洛又在櫃中躲了一會，等豎起耳朵也聽不到人聲時，才輕輕推門出來。她雙腳落地後，特意呼吸了兩口流通的空氣，而後朝著茶桌走去，欲喝杯茶水潤潤危機關頭緊張到發幹的嗓子，順便就當獎勵劫後餘生的自己。而當她轉身走出兩步，便是一頓。清洛倒吸一口涼氣，默默看著坐在茶幾旁的程曆，下意識就退了半步，可對上那人看過來的眼神，分明在告訴她，她的立場已經是退無可退。“哈哈，好巧，好巧呀……我就，不送了？”清洛挑著眉毛垂死掙紮，希望能有一點意外之喜。但是程曆看她說完，並沒有任何抬屁股走人的傾向，反倒給自己倒了杯水，“怎麽，我們不是說好了麽。你忘了？”清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