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那我們，一樁樁一件件來說吧。”Fire笑著說話時，眼睛裏有些沉甸甸的東西，清洛皺了皺眉，隻希望他能說的盡可能簡單些。她實在是想不通，這些莫名其妙又複雜的變故怎麽會發生在她身上，而且還在愈發逼人，直教她茫然又無助。Fire開口時，講的是他初初穿越來時的情形。彼時他睜開眼睛，是在一處陌生的大殿，身處一方木匣中，身上穿著一席黑袍子，看起來倒有些像西方故事裏喜歡住宿棺材的吸血鬼。巧的是，他抬手抿了抿嘴角，當真有一絲殷紅的血跡。不過那時的他並沒太多精力關心這些，頭腦中滿是穿越項目研究初見成果的激動之情。是的，他並不是如清洛般“被”穿越的人，與之相反，他是通過技術實現主動選擇到來西壤的人。本以為相關研究工作可以就此展開，可當他踏出大殿這道門時，卻被一柄利劍抵在了喉間。那人眉眼慈和，正是本不該出現在赤澤仙宮內的遲夜平。Fire在後世從事的研究使得他對西壤的階層構成與風土元素，有些了解，方才片刻之間，就已經判斷出了自己頂替了仙靈的身份。雖說不明白自己怎麽做到的頂替仙靈，但身份確實夠特殊夠高級。而與之相比，眼前突然出現的一個來者不善的人倒是更令他吃驚。赤澤山上有天障，尋常人根本尋不得上山的法門，故而仙宮本該是處遺世獨立的存在，除了仙奴外，不應有旁人出現才對，何況還是提劍威脅仙靈的人。Fire固然好奇眼前人是如何出現在山上，卻也知道目前最緊要地是搞定這位不善的來者。“大膽，何人對仙靈無理！”他盡量端出文獻資料中描述的仙靈姿態。遲夜平聞聲勾了勾嘴角，一絲笑意顯得格外嘲諷：“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知道你肯定不是仙靈便是了。”Fire不明這人為何如此篤定，按理說自己還什麽都沒做，不該露出什麽讓別人如此確定的破綻才是，疑惑之際，就聽對方繼續說道，“因為真正的仙靈啊，剛剛被我殺掉了。”你怎麽知道我不是，因為真身剛被我殺掉了。即便是素來心裏素質不錯的Fire，聽到這樣一席話，也不免被震驚了一下。看得出來，遲夜平也是有些疑惑的，“仙靈大人被我剖了心，血也放了半空，早便咽了氣，所以，你最好能說出些花樣來，什麽死而複生是斷不可能了。”Fire愣了愣，暗罵了一聲自己的衰運，穿到已死之人的身上也就罷了，誰料還被殺人凶人碰個正著，這豈不是送人頭，找著再被殺一次？他誠懇地呼了口氣，關鍵時候反倒有些貧，有點像自暴自棄：“那您說怎麽辦吧。”剖了心，放了血？清洛聽到這裏不由一愣，這份經曆比自己的倒是要刺激許多。他們剛逃出烈焰幫時，Fire身上的蠱毒第一次發作，她那時摸過他的脈搏，並沒摸到。或許，一直都摸不到吧。清洛想到這，立時拎起Fire的手腕探了探，沒有脈動。她不敢相信地將三指挪動了幾次位置，每次都是如此結論。果然，並不是他那時病重，虛弱到脈象全無，而是他失了心髒，根本就沒有脈動。清洛被這堪稱詭異的所謂真相驚得喘不過氣，明明是安靜坐在椅子上，卻像剛衝刺了百米跑。“怪不得……摸不到……”她出神喃喃，終於將這事與之前的情況對上，又想起Fire說自己的心在她身上，右手哆哆嗦嗦在脖頸中一堆紅線裏頗為費勁地挑揀出其中之一，線中央墜著一顆紅珠，“就，就是這個？”Fire一派淡定，帶一點笑意，點了點頭。“你的心髒？”清洛感覺自己的認知觀正迅速崩塌，一臉難以置信地又確認了一次，轉而抖著雙手要將這紅線扯斷，“那我還給你好不好，我還給你……人怎麽能沒有心髒啊，太離譜了……”顫動著的雙手突然被暖意覆蓋，是Fire自上而下輕輕握住她的手，幾分疏解與安心順著溫度傳來，清洛終於定了定神，聽他溫聲慰藉，“許多事情可能都是我們無法掌控，甚至無法理解的，我們繼續像之前那樣結伴互助做好自己就足夠了。”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雖然我可能無法陪你太久了，但你在變得越來越好，相信日後也能化險為夷，平安順遂。”在清洛不解的神色中，Fire又接著方才敘述到的地方簡單回憶起來。他與遲夜平的“合作”正是從那個照麵後開始。說是合作，不如說是遲夜平看他有可利用之處，硬給他用了銀針蠱、奪走他能夠回到原本世界的轉換儀，脅迫他成為自己黑色羽翼中的一翎。而遲夜平的偉大構想，便是用邪術複活婉娘，那二人之間的情與仇，Fire的描述中並沒明說，隻說了清洛是這事成功與否的關鍵。從遲夜平費盡心機尋得邪門的幕僚、為促成此事不惜出手暗害仙靈看來，不難領略他的執念幾何，斷不會輕易放手。而Fire對清洛一直以來的隱瞞，反倒像是一種考驗，在經曆中幫助她成長，以便在他因違約違諾而死於蠱毒之下時，她也不至於像初見風雨的溫室植物，那般任人宰割。“我每次殺你總比救你容易。你大可不必想那麽多。”這是他在她生疑時說過的話，此刻曉得了大致來龍去脈，不由深刻起來。Fire此時已大略講了前因，而後感歎道：“我不願騙你，學故事中那些自以為偉大的人，一味將關於自己不好的消息隱瞞下來，看重的心上之人總是最後知曉，難過又遺憾。與之相比，我還是更喜歡，坦誠相待，珍惜所能擁有的每一日。”清洛麵色沉重地消音片刻，而後複又是這副神態，確認道：“你剛剛說什麽人？”對麵俊逸無雙的人笑了笑，就那麽直直看過來，一語未發，卻分明是在給她的疑問一個肯定答案。砰砰砰。這次的心跳比以往什麽時候都要劇烈。清洛默默吞了吞口水，張口又合上，卻不知要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