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等清洛回去時，剛好到晚飯的時間。巧兒在門口迎住她，“少主去哪了？門主過來看你，等了好一會了。”清洛“嗯”了一聲，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推門進去時已經是爛漫天真的神情，“爹，你過來啦！”坐在桌旁的遲夜平抬起臉來，依舊是慈善隨和的一張臉，笑意盈盈看著她，“洛兒去哪啦。今兒冬至，爹來陪你吃紅湯圓子。”西壤的習俗，冬至日要家人團聚，吃象征團圓親密的食物。此時，遲夜平見清洛回來了，已經吩咐下人上菜。父女倆人坐到一處，閑談起日常瑣事，顯得十分溫馨。卻是並無真心，貌合神離的偽裝。清洛感覺演戲演得非常心累，前些日子還羨慕別人的爹，如今又很想擺脫。身上每一寸毛孔都在叫囂著向往自由的空氣，然而自己自由被限製，根本走不出大門。本想過翻牆的，後來經巧兒提醒，她才知曉高牆之上布了剔透的細絲線，是從至毒紅線蛛的蛛絲中煉取出的，韌性極佳，傷人於無形不說，還有奇毒。清洛終於知道為什麽牆沿之上從無飛鳥停落。這樣想來，那晚給她甩臉子看的程厲，一定程度上可以算作她的救命恩人了。其實就不讓她出門這個問題，清洛曾半撒嬌地找遲夜平商量，他麵對她時，慈藹笑著，說的卻是諸多推說的借口，雖然比較假，卻不許她反駁。清洛以前看小說，看到過許多金絲雀型的女主，往往她收拾著家中狼藉，感歎若是自己的話，寧可吃好喝好嬌滴滴當一輩子金絲雀，才不要愚蠢地喊著“我要自由”然後去過苦日子。但是換到今天再看的話，她大概又要改一個看法。這頓飯在遲夜平與清洛互相夾菜與關切中度過，父慈子孝，羨煞旁人，堪稱模範家庭的典範。清洛摸著鼓鼓的肚子，隻覺得笑得有些麵部肌肉發酸。飯後，遲夜平並沒急著離開，又傳了大夫來給清洛檢查身體。這次的體檢感覺非常高級，抽了清洛一小管血，說會進一步檢測。她有些不解，何來抽血檢查這一項，難道這個年代還能測血紅蛋白、淋巴細胞、血小板等一類數據？她心中吐槽，麵兒上卻乖巧配合著。等終於送走這些人，已經挺晚了。清洛北京癱在椅子上，回味了自己的一天：吃早飯，轉錦鯉，陪Fire吃午飯，放風箏，陪遲門主吃晚飯……概括地說，可以總結為又是一事無成的一天。一事無成的清洛卻並不覺輕鬆，反而身子發累，她自暴自棄又吃了一盆水果，躺到床上打起哈欠。睡意很快來襲，迷糊間清洛還在感慨自己真是奇怪。明明過得是舒坦的日子，曾經羨慕都羨慕不來，此時卻強烈地覺得總有刁民要害朕，可她手裏，分明沒有任何證據啊，這樣看起來更像是患有被害妄想症。不知是否是矛盾的思緒有催眠的作用，清洛很快就睡熟了，做起夢來。夢中是同Fire這一路的經曆，期間他幾次反對她想到赤澤門領地觀光旅遊的建議，她心中不服，自己背著小包袱獨自上路了。緊接著就過上了如現今真實般的生活，養膘指數直逼年底要出欄的豬。然後有一天，Fire悄咪咪找上門來，要帶她走，她沉迷物質享受死活都不肯。Fire就很氣很急，說她根本不是赤澤門的少主，這些都是麻痹她的假象，大家隻是想害她。她不信，尖叫聲引來了守衛，那些人將Fire抓住關進了鐵籠中。之後的生活，全府上下對她依舊又敬又愛，給她好吃好喝，毫無害她的征兆。生活滋潤下越來越胖的她，每日去鐵籠外嘲諷道：“怎麽？你不是說有人要害我麽？嗬。”可是夢向來沒什麽邏輯道理，下個鏡頭一轉，突然有人把她綁上案板，用小刀割她身上的肉，一片一片擺盤拚成好看的刺身，全府都圍在一張大圓桌四周，摩拳擦掌等著吃她，流著口水道：“終於長胖了，吃了她的肉，我們就都可以長生不老啦！”她看著自己的肉被割走，驚得哭泣掙紮，涕淚肆流，反複大喊著“不要吃我，我不是唐僧，你們抓錯人了”，抬頭時，正對上不遠處鐵籠中的一張臉。Fire的臉掩在陰影下，目光陰鷙，邪惡地勾著嘴角，衝她咧嘴冷笑。清洛驚喘著醒來，才恍覺這是一個夢，不由鬆了口氣。感覺夢中像是創作了一篇西遊記的番外同人，睡醒感覺更累了。心理學上有種說法，闡述夢境是一個人內心狀態的折射。她捏著下巴想了許久，試圖通過這個無厘頭的夢來分析一下自己的潛意識。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終於得出結論——肥胖果然最可怕，人千萬不能胖！豬胖被人吃，人胖亦然。她早飯時默默隻喝了半碗稀飯，就是上層全是水的那半碗。這一整天，清洛都會不由回憶起夢中最後，Fire隔著籠子看過來的眼神，讓她的心驀地一揪，有些疼。她一麵忍著這樣的不適，一麵開始扮演熱愛學習的角色。府中對她並不設防，她出入各處都很自由，因堅信那亭中柱子上的詩句是機關所在，上午便鑽進藏書閣，去翻看機關一類的藏書。還不忘隨手拿些古文、算術之類的書目一起，免得暴露自己過於明確的查閱方向。文字都比較生澀，讀起來有點吃力，雖說都是薄薄的小冊，一天下來也沒看完幾本。所看過的內容中，更是毫無幫助。清洛本就不太喜歡學習，此時更是覺得煎熬，全憑著一股不服輸的求生欲，勉強堅持下來。日落時，隻覺腰酸背痛，苦難無邊。她歎了口氣，癱坐在書架旁，望了一眼鱗次櫛比的書架，這還隻是一層而已，心道這樣廣撒網並不是辦法，即便藏書閣內有解那處機關的書本，她也不知何時才能翻到。而此時，突然頭腦中閃過一道電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