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清洛難得認真又嚴肅起來，整個人顯得特別正經。是極少見的一種狀態。Fire來找她時，先是躲在一旁打算嚇她一嚇，聊作情趣，看了半晌卻眼睛一亮，有些意外，走出來問她：“這是怎麽了，有什麽心事麽？看起來都不智障了……”清洛：嗯？？？眼前少女沒出現意料中的跳腳反駁，Fire笑著看她時，微微皺了一下眉。今日的Fire比以往話多，先是仔細詢問了清洛的腿，確定沒留一點毛病，甚至一絲暗色都未留下，才放心下來，感慨赤澤門果然秘術與靈藥出挑；而後又傳了一桌本地菜色，一點點給她介紹菜名菜式的由來，都是比較扯且套路的東西，但是他一反常興，將一大桌介紹了個全；飯後又拉著清洛談天散步，還說要去放風箏……清洛有些莫名，猜想是否是他見她近日反常發覺了什麽，卻又怕吃大虧，不敢擅自輕信他，是以依舊是未將這幾日苦惱的難題說給他聽。清洛所住的院子外圈有一大片空地，Fire找齊了竹條、紙張、漿糊、棉線、小刀，扯著她就往那處去，不僅要放風箏，還打算自己親自動手來紮。那豈不是要折騰到日落去？清洛內心是拒絕的。作為一個剛剛激活江戶川柯南屬性的少女，破案解謎一事上她技術還不純熟，既不擅長邏輯推理，也不擅長捕捉細小的證據，甚至可以說連腦子都可能沒太有，因而需要大量的時間笨鳥先飛。實在是不想在這樣關鍵的時候，花時間去放風箏。就像考前突擊複習最是焦急的時候，尖子生朋友非拉你去擼串，實在是得不償失。而且在清洛看來，放風箏的魅力遠沒有擼串大。念及此，她順便回味了一下豬脆骨、羊肉、掌中寶、板筋、鵪鶉蛋、蟹棒、法蘭腸、大麵筋……Fire看起來興致頗高，目光沉沉，不知在構想什麽。清洛自問從沒讀懂過這人，自然也就沒再深究。一臉急躁地彎腰在一旁打下手，企圖趕緊隨手紮出一個風箏來，然後扯著線跑兩圈，就此結束這項日程。Fire卻像是不曾察覺她的心不在焉，手上慢工細活，追求精致，口上詳盡講解，理論俱到。期間他也會皺眉，比如：“傻瓜，紙裁錯了——下麵一半完全反了啊。”“膠抹錯位置了……”“哎算了，隨緣吧。”Fire含淚做好收尾工作，這樣總結道。原本設定的雙心圖案變成了網紅屁桃，她自然也就沒看到。好在最後好歹能飛起來，還不至於太遺憾。這邊風箏剛落地，清洛已經如臨大赦般地舒了口氣，編了個理由趕忙告辭。Fire提著風箏立在原處，目光望著她一步步走遠，嘴角提起一抹無奈地笑。固然懷念她繞在自己身邊嘰嘰喳喳的過往，此時不免心中難捱，卻依舊覺得清洛能有這樣一番轉變，倒也令人欣慰。若他日後不再了，她也可以自己走好腳下的路。清洛從這邊離開，並沒直接回到住處。腳下隨意走著，頭腦中卻在加速轉動，企圖想到能從何處尋到證據，證明自己的猜想。又猶豫要如何才能離開此處——一個人勢單力薄，想要做到這一點當真極其困難。她皺著眉頭出神，走路並不專心，腳下絆了好幾次，繡著精致菡萏出水的鞋頭都磨得起了毛。等撞得腳趾生疼的時候，一抬頭，竟是綠樹環合，茂林修竹的美景——她又走到那處亭子了。之前因為喜歡這裏別樣的景致，特意帶Fire來共同欣賞，卻因為撞見遲門主在其中睹物思人，最後二人也沒能進來坐坐。如今再到此處，心境卻已不同。雖尚無什麽實證捏在手裏，卻再沒了想同那個人分享美好的願景。人果然善變，不用多久，便全然轉換了想法。清洛一邊老年人一般地感慨著人生，一邊邁動腳步，穿林而入。借著林木間的一點縫隙，遠遠看去，亭中無人。她有意過去坐坐，這次學乖了些，知道低頭看路了。等她走得近了些，再抬頭看時，亭中赫然有一道人影。誒，這人是哪裏冒出來的？林中靜謐，本就空曠到令人有些心慌，此時突然躥出個人，清洛感覺頭皮像通過了一道電流。她此時停下腳步，默念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閃身躲進樹身的掩映中。等那人影從柱子後麵繞出來，她這才看清，這次仍是遲夜平。亭中人並未多呆，很快便離去了。清洛出於防備之心，又站在樹後等了許久，確定遲門主不會去而複返後，才動身進了涼亭。鑒於這兩次的意外偷窺，她不由覺得這亭子或許對遲夜平來說有什麽別樣的意義。趕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細細搜看起來。方亭建得古樸簡單，就四根金絲楠木上紅漆的雕花柱子，高高撐起一個頂，再就是腳下一級台階並柱子間橫連的供人小坐的木板。她找得萬分仔細，連身高範圍內允許的柱子上的紋路都看了個遍。花紋刻得深，像是什麽建築圖紙展開來似的，她看不懂，也感覺不出有什麽異樣。最後幾乎要放棄，卻還是不甘地學著站到之前遲夜平突然出現的位置，正被西南麵的柱子擋住人影，她一邊感慨柱子真粗，一邊站在這重新觀摩了周圍一切，隨後竟然在眼前柱子上找到一句詩，寫的是：淒涼別後兩應同，最是不勝清怨月明中。哀婉動人，如怨如訴。筆畫融進圖案裏，若不是角度剛看，極難辨認。清洛又試著依法炮製，去找其他柱子上的詩句，耗時許久，卻發現詩句僅在第一根上有。隻是即便找到這樣一處別有用心的設計，她並不能端詳出什麽端倪，一邊感慨自己變得真聰明，一邊反省為什麽不能再聰明一點。眼見著天空紅霞一片，她放棄了繼續思考，打算在晚飯前趕回住處，免得巧兒還要帶人到處找她，容易生出不必要的麻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