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怎麽看你好像很閑？不是說遲門主要將部分事物交由你打理，我還以為回來時會看到你忙得焦頭爛額才是。”Fire說話間走上前來，撩開衣角，坐到床邊的藤椅上，同清洛麵對麵，垂眸望過來。清洛扯了扯嘴角，似不以為意：“我就是享受享受富貴生活是什麽樣兒，真的要我接管那些，我自己是不是這塊料我還不清楚麽？”Fire依舊看著他，讚同地點了頭，“也是。”。清洛不滿：“喂！這種話我自己說說就好了，你讚同個什麽勁啊！這個時候不是應該誇我其實很聰明之類的嗎！”她瞪著眼睛，卻見對麵神色未變，依舊淡定地盯著自己，一時有些不明所以，“怎，怎麽了嘛？我的臉沾了什麽髒東西麽？”“那倒沒有。”Fire納悶道；“就是意外，本以為你過上了大快朵頤的富家生活，幾日不見一定臉愈發圓了。結果我剛一看，竟然不僅沒長肉，倒好像消瘦了些。”“因……因為我最近胃口不太好啊。每頓一小碗頂多了。”清洛回完話，不知怎麽突然想吃東西了。她猶豫了一下，開口朝外喊，吩咐巧兒送桌菜肴進來。巧兒聽她口吻急，火急火燎去催廚房，幾個硬菜搭幾個下飯的小炒和涼菜，很快就擺進房中。清洛來了興致，張口就吃，一副風卷殘雲之態。最後甚至打了一個不甚優雅的飽嗝。Fire瞠目結舌，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胃，胃口不太好？頂，頂多一小碗？”“……”清洛強行解釋，“突然胃口又好了呢……可能是菜比較下飯。”也可能是看到你，心裏比較安穩。Fire一臉懵地點了頭。清洛趕緊轉開這個尷尬的話題：“對了，你還沒說突然不見人影，是去做什麽了呢。”“許久未回來，趁著這次，就趕緊回赤澤仙宮看一眼。”“啥？仙宮？”她這才想起，眼前這個人正是西壤信奉的仙靈，一隻擁有超適合做毛皮大衣的潤亮皮毛的火狼。隻是因為這人一直非常接地氣，似乎也並不會什麽仙術，她隻當他是跟自己一樣莫名其妙穿越的倒黴鬼，完全忘了他在這片土地上代表的意義。此時聽到仙宮一詞，才恍然記起這回事。在清洛的追問下，Fire將關於仙靈與仙宮的前緣，簡單說給她聽。赤澤山上，有一座仙宮，供每代仙靈居住。凡人大都尋不到上山的法門，仙靈也被限定若無大惡發生不得出世。仙靈擁著化腐朽為神奇的仙力，是這一方土壤的守護者。他說得非常簡略，清洛聽得一臉問號：“不是整片大陸的守護者麽，怎麽叫赤澤仙宮？聽起來，相對於熊火派和烈焰幫，更像是在袒護赤澤門，獨屬赤澤門的守護神。”Fire糾正她：“很久以前，赤澤門並不叫赤澤門，隻是相對其他幫派離著赤澤山稍近，直到某一位家主想向世人營造‘本幫派是上天欽選的正統’這種錯覺，才改了名字。”“這樣啊，原來是後改的名字。原來遲洛的祖上，還挺厚臉皮的。”清洛說話時，全然將自己和肉身的主人摘得很開，又不解地問，“不是說仙靈不能擅自入世？可你根本就一直在俗世裏啊……”“大概……因為我是個冒牌的吧。”所以條條框框自動失效。清洛恍然大悟，嚴肅地點著頭。她本還想要Fire說些關於仙宮的種種，畢竟當了幾十年凡人，難得沾染到一點仙氣兒，但是對方似乎並不願多提，清洛隻當他也不是很懂，沒再多問。她坐在那裏端起一疊飯後的點心，是蒸的桃花糕，腦中驀地突想起一句詩，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思緒一下子就又被帶回初入烈焰幫時，被他們幫主好生款待的日子，那時候每天都有吃不完的桃花糕。“你知道吧，烈焰幫和熊火派打仗啦。”她一邊回憶，一邊同Fire說起剛聽來的這事。不知怎麽就感慨起來，猛地想起什麽，在頸上一堆線繩中，翻出綁著血玉環佩的那根，“你看，信物還在，都快忘了我還給他們當過聖女呢。”大概是任時最短的一屆。Fire嫌棄地皺了皺眉，這種玉佩是應該佩戴在腰間的，齁大一塊兒竟有人會掛在脖子上，難道不嫌沉。清洛隻是近來新衣服換太勤，覺得一股腦兒掛到脖子上方便，畢竟都是充滿回憶的東西，天天佩戴到不同的衣服上，若是哪天不慎倒騰丟了，多少有些可惜。說著說著話，清洛已經開始設想，如果當初不是自己一心向往自由，不願被人利用，急著逃走了，而是老老實實在那好吃好喝當個聖女，會不會也不錯。或許就不止於輾轉這麽多地方，常常搞得自己很狼狽。回頭仔細想來，烈焰幫的幫主其人好像並不壞，反倒有股直率的天真，雖說害得她落荒而逃，但其實並沒有做過什麽傷害她的事。清洛一邊感慨，一邊覺得自己可能是年紀大了，開始喜歡回憶，還一旦陷入就無法自拔，此時喃喃著，“我還給幫主和幫主夫人刻了情侶紋身呢，也不知道圖案還保存得好不好。”Fire對那隻灰太狼還記憶猶新，微微翻出一點笑意，見她出神，並沒打擾，隻安靜坐在一旁，視線落在清洛脖子上的一團紅繩上，有一根綁著顆紅珠子，顏色比當初變深了些，已經殷紅到驚人。而清洛似乎並未察覺。Fire及不可查地歎了口氣，起身踱步到窗口站定，窗外秋高氣爽，天朗風清，天空高遠到遙不可及，可他卻覺得壓抑，深覺樁樁件件的事情裏有太多無奈。自己好似洪流中的浮萍，被迫撼樹的蚍蜉，充滿著濃重的無力感。回歸故鄉愈發顯得隻是癡心妄想，便是眼前的事，也沒一件能夠掌控。他靠在牆邊，念及這些，竟有些腳下發滑，站立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