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門扉在身後“咣”一聲合上。清洛一個哆嗦,竟生出些以前看恐怖片時的感覺,加之書房此時沒人,燈也沒掌全,幾點殘焰幢幢,在窗戶紙上映出張牙舞張的飄忽黑影,她背上的汗毛都立了起來。清洛吞了口口水,打量了一圈偌大的空間,選了處主桌案旁的小凳凳坐下,這裏可是此時最亮堂的地方了。她坐下後,視線四處飄,頭腦卻在自省:人果然還是不能做虧心事,尤其在這樣的情境裏,總有些怕怕的。她將這一切,都歸結於自己的虛心——冒認別人身份、甚至冒認了別人的爹,心裏總歸難踏實。視線毫無目的地亂看之際,突然瞥到一個紙角,從齊整地幾摞書目賬本之中冒出來。如果是有強迫症的人看到,怕是會很難受。清洛下意識伸手將這唯一歪斜的東西抽了出來,入手愣了愣,慢慢展了開。似乎是命運使然,教她看到這封信函。也印證了她之前的擔心。信函是熊火派掌門寄來的,內容正是提醒遲夜平有人冒充他的掌珠一事。清洛心下咯噔一聲,視線直接掠到最後,看了一眼日期。這封秘而不宣的書信,日期甚至在她回到赤澤門之前。信紙明顯是被翻閱過的。她心悸之餘,無比好奇,遲夜平看到這樣的消息後是怎樣的心情,竟然還待她如此之好,看起來竟然半點都未生疑。門外隱約傳來一點腳步聲,清洛趕忙將信紙按原來折痕恢複原樣,以同樣的角度夾放回去。而後自己乖巧垂頭,又坐回了小凳上。過了片刻,遲夜平推門進來,一臉慈藹的笑意,“來得這麽早。衣服是不是穿得少了?”說著解開自己的披風就走來給清洛披上。清洛更覺發懵,難道這人是不認字兒嗎?怎麽看過了那封信還如此不設防?我雖然好看,但應該還沒麵善到讓人神誌不清的地步吧……遲夜平看她眉頭皺著,又關切了兩句,這才說起正題:“既然已經回了家,該接管的事物總要接觸一些,我這次叫你來,就是想說說這事兒。”不僅不懷疑我,還要把家業傳給我?清洛幾乎連呼吸都不順暢了,愈發看不懂形勢。後麵,遲夜平說的話有些像考題,即便有了Fire之前的小灶補課,她也根本回答不出赤澤門的相關問題。此刻總算抓到機會,把私下練了好多遍的頭腦撞傷後遺症演了一遍。終於借此逃過了今日的突發事件。不過事後因此多喝了些苦藥,也算有失有得,福禍相倚。她事後去跟Fire匯報這些,對方卻隻是點點頭,“哦,那你裝得仔細些。他看你病得久,是真的腦子不好使,應該就不會讓你學習接管事務了。”清洛:???為什麽感受到了濃濃的敷衍……那兩日,不知是自己太過入戲,還是Fire的態度給了她些影響,清洛當真覺得自己可能腦子有病,不然怎麽會感覺同周圍有一種難以融入的生疏感?總覺得遲夜平與Fire的行事都不合理。她想不通,便吵著讓巧兒帶她出去逛街,企圖通過花錢來舒緩心緒。豈料正牌少主卻被府門把手的幾個小哥攔了下來。“我不能出去嗎?可是…剛才有仆從說附近有馬戲表演,就都讓他們出去了,我也想看。”清洛希望以理服人。但是這些守衛麵上十分恭敬,卻並未改口,隻說讓她安心在府中修養。“若我用少主的身份命令你們呢?”清洛改變策略,一句話說得氣勢凜然,打算用勁勢壓人。守衛們一聽,噗通跪了一排,非常誠懇地認了錯。不過結論嘛,依舊是:少主請在家中安心休養,不要為難小的。清洛氣鼓鼓轉身,一臉問號。心話:赤澤門的人都有病吧!各個透著點怪氣。她近來吃得好睡得好又有各類珍稀補品供著,是以早就恢複得很好,加上原本就體質不錯,今天早上試跑了十公裏,都沒喘氣兒。但是卻遇到了尷尬的場麵,那就是自由受到了限製。一連三天,都是以讓她休養為由,駁回了她想要外出的願景,即便她當場表演了許多引體向上和幾十個波比跳,依舊沒能撼動這些人的觀點。Fire更是找不見人。清洛不服輸的鬥誌燃了起來,當夜決心去翻牆,尋找一些久在樊籠裏,複得返自然的快感。翻牆的角落是觀察了許久特意選的,無人問津又不起眼。她摩拳擦掌,一個跳起,胸中滿是勝券在握的自信,幾步就翻上牆頭。然後下一瞬,被人拎著領子又落回原處。清洛懵:???我不是應該已經到了外麵的世界了嗎?她憤恨別過頭就看到一張清俊如冰霜的一張臉。雖說顏美為大,奈何清洛正在懷疑人生的關節眼兒上,此時拉臉沉聲三連問:“幹嘛!幹嘛!幹嘛!”程厲的眼神略有一絲不屑,將她逼到牆角,聲音低低沉沉:“你似乎還沒有認清形勢。在這一牆之內,如果說有誰勉強論得出跟你陣營相同,怕是也隻有一個我了。”“那個……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清洛在漆黑中被人圍在牆角陰影裏,本能地有些發慫,話音都柔和許多。“嗬。”對麵一聲嗤笑,“少主大人不會真的以為,自己是遲夜平的女兒吧?既然你如今在這裝傻,那日後出了事情也不要指望我會出手,我們不再有任何交集最好。”他說完話,酷酷地一閃身就不見了人影。清洛頭皮一僵,不斷搖頭:白長的這麽好看,結果腦子是個壞的。可惜了。若遲洛不是遲夜平的女兒,他幹嘛待我這麽好?難不成也是腦子壞了麽。清洛也學著他之前的樣子,嗤笑一聲。被如此一番打斷,再沒了翻牆的興致,打了個哈欠,就又往住處回了。夜裏的風越來越寒涼,像是不知往哪個虛空之地吹。連帶她的心裏都發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