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就像他當初不願她前往赤澤門地界避難，不願她離開熊火派庇護。清洛感覺頭腦混混沌沌，連帶眼前的人也起了毛邊兒。好像同眼前此人相處得越多，愈發捉摸不透他，甚至時常會情不自禁生出眼前人是敵是友的猜疑。思維不待再加深些，清洛隻覺頭腦昏昏，竟有些精神不支，意識飛快從身體抽離。Fire本在等待她回話，誰料片刻間卻眼見著麵前少女闔上雙目，暈了過去，在她渾身癱軟之際，他趕緊伸出一雙手臂攬住她的身體，不自控地有些心慌。“清洛，清洛？”他喚她的名字，卻毫無反應，便又騰出一隻手，輕拍她的麵頰。這一觸到她的皮膚，Fire不由大驚，“好燙啊……”你臉這麽紅，我早該發現的，Fire盯著她的臉頰不免有些自責。清洛之前深陷機關，逃出來後也未仔細休整，反倒是跟著他在更深露重中熬守了一夜，方才遇險又受了驚嚇，一連兩日餘經曆這麽多事情卻未好好休息過，想來身體終於撐不住了，發起高燒來。Fire單手輪換脫下了自己的外衣，將清洛裹住，後又將她打橫抱起，緊緊禁錮在懷中，生怕山間林風吹到她，讓病情加重。他朝守在後麵的駱良叫喊，催人來幫忙。走了幾步路感覺哪裏奇怪，後來想想，大概是清洛近來腿變得粗了些。一行人在附近找到了戶民居，茅草屋子依河而建，門外木柵子上掛著曬晾的漁網，因一群人聲勢太過浩大，怕是會驚擾住戶，隻Fire一人去敲門，其餘人一個閃身的功夫便隱匿到了四周，化於無形。開門的是個麵善的中年婦人，見Fire麵色誠懇，懷中人又昏迷不醒，趕忙將他們迎進屋裏，鋪了床鋪，過後又端了碗熱薑水過來，詢問道：“這姑娘是怎麽了？”“她染了風寒，高燒不退，附近就醫不便，還好大姐肯收留關照。”Fire隨口打發，塞了銀子過去，大姐推辭幾番才肯收下，後又說家中有晾曬的常用草藥去幫他們煎一碗退熱藥過來，藥是她家中男人和兒子去後山自己挖的，平時用來應急效果尚可。等大姐推門去後院煎藥，Fire強給清洛灌了小半碗熱薑水，後又替她掖緊了被角，麵上不太自然地叨咕著：“得罪啦。”語畢撩起清洛一條褲腿，肌膚露出一大截來，他細細看過。果然有些端倪——她的腿已全部浮腫，生了些顏色可怖的暗色包塊。方才他抱起她時便覺得腿的粗細有些問題，近日來盡是奔波與辛苦，哪有胖這麽多的可能。Fire的第一反應是，清洛在熊家深湖地宮的遭遇或許沒她描述得那麽簡單。雖說想到一直無話不說，推心置腹的同行女孩開始同他隱藏一些事實，這讓他有些失落，可更多的卻是欣慰，這丫頭稍微長點心眼，總不至於令他還那麽擔心。許多未來會發生的事，他希望她可以早有準備，屆時也就不至於太過難承受。不過這人並沒聰明多少，被什麽咬成這樣，竟然都毫無察覺，如此撐了一路才暈倒，也算是體質優異了。Fire一邊皺眉搖頭，一邊已經從靴邊抽出一把鋒利的小匕首，匕首在爐子上焠了火，又拿酒囊中的烈酒衝洗過，算是勉強完成一套寒酸的消毒程序。下一瞬，刀鋒已以平切的角度切入一處暗紫色的大包，立時有一股膿血噴出，包中似有生物被驚擾，蠕動不停。“啊——”一聲殺豬般的尖叫響起。清洛完全是被被疼醒的，順著感官指向看去，就見Fire從她腿上的傷口裏剜出一隻灰黑色多足的甲蟲類物體，那蟲落到地板上瘋狂掙紮，片刻後沒了動靜，竟就這麽死了。清洛被這場麵驚得幾乎忘了疼，直到Fire用力擠壓她方才被劃開的傷口，她才回神，倒吸一口涼氣，“疼，疼，疼，疼……”他掏出隨身的帕子遞到她手裏，示意她咬在口中，再堅忍些。但清洛接過後默默抹了汗與淚，扔到一旁，哭喪道：“我這是怎麽了？我腿怎麽又黑又粗？你為什麽拿刀捅我？這是哪裏？”她打量完自己的情況又打量了周遭環境，一臉懵逼。Fire開口將她突然昏倒直到找到民居求助的一路過程概括給她，這才轉過視線盯著她的腿，“最近碰了什麽水麽？看你這腿的情形，應該是被某種變異的水蟞寄生了，拖了這麽久，你竟然一直沒發現？”清洛一邊齜牙咧嘴忍著疼，看他將擠過膿血的傷口包紮起來，一邊認真回憶，“最近在就入了熊府內湖下連的地下水道，也沒多久，就上岸了。會不會是蘆葦叢裏的蟲子？被驚擾到，就趁我睡覺時爬到我身上來了。”“不對。這種水蟞明顯是定向培養的吸血品種，且一定要生活在溫熱的液體中，剛才幼蟲落到幹燥的地麵兒上沒一會便死了。”Fire等她說明情況，才好做出更細致的判斷。“定向培養，還要是溫水，那要這麽說……”清洛頭腦中第一反應便是一個慘白著臉坐在輪椅上的青年的模樣——熊青堯。那偌大的地下蟲窟中數不盡的毒物，還有熊避夏踢她下地宮時那句“我二哥十幾年的改進”，以及落下後不見光卻溫熱的一池水，好像一切都卡得嚴絲合縫，“我被熊避夏推下過一個兩米深的溫水池子，但是因為太黑，根本無法判斷裏邊是否有蟲，加之一直不疼不癢，我根本沒留意有東西鑽進了身體。”清洛說話時感覺頭皮發緊，腦海中不由想象了一些駭人的場麵，一時間渾身皮膚都在心理作用下痛癢起來。Fire聞言，立時去擼她的袖子，並無異狀。若是兩米深的水，她的全身都有可能被水鱉鑽入，可男女有別，此時除了胳膊腿，他實在不方便查看更多部位。他起身將屋主日常的銅鏡放到床邊，囑咐清洛自己褪去衣物檢查一番，而後起身退出門外候著。片刻後，Fire聽到聲音推門進去，就見清洛朝他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