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怎麽?有什麽話要問我呀。”杜言野側過四分之三的麵頰,映著幢幢燈火,麵上被勾勒出明暗的交界,顯得鼻峰挺拔,自有一股說不出的俊逸。這人稍微正經些的時候,其實完全可以以顏取勝的嘛。清洛吞吞口水,笑嘻嘻地同他撞肩膀,“這次多虧了你,你這個人真的是樂善好施,樂於助人,見義勇為,古道熱腸誒。我就是有點好奇,熊叁川堂堂一派少主,卻這樣跟你交心,你同他關係怎麽這麽好哇?”“大概是我們都在低落迷茫的時候找到對方,對未來有了新的計劃,一拍即合。那時我們才十來歲,轉眼好些年了。”他垂眸笑得溫柔,大概是想起來一些往事。清洛捏捏下巴,大概也能理解一個人失落時比較容易被打動,如果是熊叁川在這種情況下對攻略者敞開心扉,也確實很有可能,尤其是尚且年幼,意誌薄弱。多年相交下來,不將他當外人,大事小情均坦誠相告。她大致理解了這兩人的交情,聯想起自己莫名到了這份田地的遭遇,不由歎氣:“哎,誣蔑我的人真的很閑誒,幹嘛多此一舉連我屋子都燒了。”“你怕是還不知道熊婉的故事吧。”前一秒還十分正經的杜言野,這一刻燃起八卦之魂,眼睛都在放光。清洛掩下自己曾聽過熊戰仁酒後回憶的經曆,也端出一張願聞其詳的八卦臉。熊戰仁口中姐弟倆互相照拂的詳細日常,在杜言野的敘述中被一筆帶過。在他的故事裏,成年後的熊戰仁與熊婉遭遇家中變故,險中逃生,聽說是熊婉舍命將弟弟帶了出去,二人別無去路,逃到了與熊火派關係交好的赤澤門。赤澤門門主遲夜平年少當家,與其同齡,做主接納了他們,提供蔭蔽。熊戰仁借地養精蓄銳,重集舊部,打算奪回熊火派。期間遲夜平與熊婉生了情愫,郎情妾意。熊戰仁雖心有不願,卻沒細究這份不願是出自何處,他籌備一年,終於有了奪回熊家的勝算,出發前卻得知了一個驚天的消息——熊婉並非父親散在外麵的女兒,而是與熊家交好的金陵苗氏的一跟獨苗。當初熊父為奪苗氏《奇門玄黃譜》,雖並非本意此事卻以苗氏滿門死去而告終,所求的書目也下落不明。年幼的苗婉當時正生水痘,被寄送在醫館,逃過一劫。熊父知道後,難逃良心譴責,將她接入府上照料。後來也就有了姐弟倆的相伴成長。此時舊事揭秘,多年姐弟之間橫亙了一道滅門之仇,就再也回不到從前。熊戰仁一擊即成,奪回熊火派,之後沉心發展,再也沒主動去找過苗婉。苗婉留在赤澤門成了當家主母,再也不曾回過自幼生活的熊火派。“後來熊掌門後知後覺,才曉得自己當初看苗婉與遲夜平結發為何心裏不舒服,隻是這份感情再也沒法說出口了,反倒鬱結在心,成了一塊心病。熊府中這處苗婉舊宅幾乎不讓人進,平日裏甚至不許下人在舊宅周圍叫嚷,連打掃的丫鬟都是精挑細選,這份重視不言而喻。既然要給你扣帽子,當然是要往熊掌門心上紮,帽子才更容易扣牢。”杜言野言談間頗有狗仔之王的天分,生錯時代當不成小報編輯,真是可惜了。雖說不知這八卦的真實度能信幾分,但以清洛所見熊戰仁在苗婉忌日時的失態來看,確實是看她極重。不然遲洛的身份當是叫熊戰仁一聲舅舅的,如今卻隻以世伯相稱,其中必有款曲。長夜漫漫,兩人八卦起來一路火花帶閃電,靠坐得腰酸背痛也不覺疲憊。“哦,對了,”口幹舌燥的清洛想起什麽,“感覺熊火派地下怕是都挖空了吧,我之前被熊避夏困在一處地下水牢,發現他有規模地飼養了許多毒物,什麽九尾蛇紅線蛛九命水蛭五花八門,不知這兩處是否聯通,要是那些東西跑過來幾隻我們可能會死得很難看……”想到恐懼事物的清洛瑟瑟發抖,看向那些燈火照不到的角落時,總覺得會竄出幾隻毒蟲。杜言野見她抱膝蜷縮,還以為是冷了,將自己髒兮兮的外褂脫下來幫她圍起來,“自然不會,你大可不必自己嚇自己。那邊不過殘疾老二養的陰損招,同此處三代家主積累的防禦線大有不同。”“殘疾老二?”清洛反應出他說的這人許就是輪椅上麵色慘白的青年,她好奇這青年為何想要她的命,也好奇那人的貼身丫鬟為何行為反複,如此讓人難以捉摸。對於杜言野竟將熊火派掌門的家務事了解得如此清楚一事,清洛已經懶得再驚訝。她算是明白了,男生間的友誼也是同好友說起話來事無巨細,根本不是傳說中打一架就是好朋友的交往模式。此時杜言野說起熊家家事,仿佛就是在說自己家的一樣。“熊家二公子熊青堯是個殘疾,藏得很深,你或許還不知道。”杜言野湊上來,一副說書先生的神色,煞有介事,“這人久居深院,從不在外露麵,幾乎與世隔絕,掛的是低調養病這個緣由,可實際卻沒那麽簡單。他年幼時巧言令色,將全府都頭疼的小霸王熊避夏收拾得服服帖帖,縱容他變態的性情,培養他成為自己手下的棋子。十幾年如一日,可見城府之深。你見過的那處地下蟲窟也是他的手筆,熊避夏不過受他指令為他看場子罷了。熊青堯暗中培植自己勢力時,常用這些東西來對付一些不聽話的人。”那豈不是生化武器?好高級啊!清洛聽得一愣一愣的,“熊叁川這都跟你說?”他雖是少主,可打探這些想來也很困難,擺明應該是機密級別啊……杜言野回道:“當然啦,我這麽聰明,他還指望我幫他出謀劃策呢,自然什麽都同我說。”清洛茫然:怎麽看都是他比你聰明吧?“不過熊青堯這人十分危險,你被他盯上,要小心才是。”杜言野關切一句後,驀地勾起嘴角,像是又想起什麽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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