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因時間間隔控製得十分巧妙，清洛滑下去時正好將落地後彎腰解衣角的杜言野砸趴。杜言野被人壓著後背，趴在地上，有些回不過神，這是特意瞄準過是吧？“哎呀，疼疼疼……”清洛連滾帶爬從他身上翻到一邊，心虛道：“一砸換一砸，我們算扯平了哦……你之前把我砸到水底差點嗆死，也很疼的……”她話音越來越弱，強行講理。趴在地上的杜言野抬起一隻手，擺了擺，示意沒事。但是清洛摳了半天，才將他從土坑裏摳出來。滑道之下，均是黃土路配石磚牆，狹窄逼仄，二人並行時摩肩接踵，且縱橫交錯，盤曲回環，竟又是一處迷宮地形。清洛自暴自棄地踢牆頓足，實在是又餓又煩躁。杜言野卻依舊人似清風，笑得清雅非常，“莫急。阿川曾同我講過他家中的這處水下地宮，是幾十年前找交好的金陵苗氏描的圖紙。金陵苗氏擅長奇門遁甲、五行玄黃，此處隻是地下二層應當不至於太難，我或許可以一試。”清洛透過他好像十分多才多藝的表象一下子找到重點：“阿川？叫得很親密哦……”杜言野微笑：私以為你重點可能找錯了。他難得端起一張認真臉，推演起卦位。地下天地，周而複始，八卦生六十四爻，變化無窮。杜言野每遇路口隻取四陽卦對應的乾、震、坎、艮拐彎，連過四彎後，下一路口卻隻剩壬位、坎位二選一。清洛本來已大略摸到他轉彎的規律，這下十分苦惱：怎麽不按規矩出牌的！杜言野大概是老眼昏花，疲勞過度，竟覺得她此時不講理的模樣有些可愛，耐心領她拐向右方，“又在生什麽氣？自然是選擇‘生門’。”之後是極長的直行道，二人走了許久，清洛生怕會是像上層一樣的輪回路，再抬頭時，卻看到一束光亮。兩人向光走去，等站到光下時，赫然發覺眼前是一間小小的密閉石室。光亮應是經過幾道反射投下來的太陽光，想來折射物的擺放角度經過精確計算，竟匯聚成極強的一道光柱。清洛有種重見天日的感覺，站在光下修正邊幅。便聽杜言野望著眼前石室巧笑，“搞定，這應該就是阿川同我說過的逃生室，我們不必再往下麵走了。”清洛好奇問他竟還有第三層，就聽那邊回說這水下地宮是建了七層的。一時不由佩服起設計者與建造人。她再開口時，想催說那還不趕緊進去，卻突然發現身上少了些什麽。她愣了一下，再檢查過，身上飾品一堆，有頸上偶爾會閃電的紅珠、烈焰幫聖女的血玉環佩、瀾清姐姐送的湛藍怪石、自己從小攤上淘換的廉價飾品，卻唯獨少了紅毛送她的那個粗糙的琥珀墜子。裏麵躺著可愛的甲蟲，外觀雕成了女子的形狀。她平日裏整日帶著，也不覺什麽，經常想不起這東西，很少拿出來觀摩把玩。此刻突然發現沒了，卻無端地有些心慌。“那個……我掉了東西……可能得回頭找一下……”清洛也知二人好不容易走到這裏，突然要回頭，有些不好意思。杜言野問她：“可是什麽重要的物件？若是作用很大，肯定是要找的。”清洛搖搖頭，“倒也沒什麽用。”她正在猶豫要不要不要命地獨自回去尋找，卻聽對麵男子輕笑一聲，“懂了。走走走，我們去找。”誒？等等，你懂了什麽？清洛雖說非常感激，卻覺得他眼神看過來時帶著滿滿的調侃意味。算了，隨你怎麽想吧。折回一路，清洛幾乎是趴在地上，一點點摸索過每寸土地，因而花的時間極長，直摸到滑道口，依舊沒有收獲。杜言野見此想辦法去找回到上層的路，費了許多力氣，期間有汗滴到清洛手上，她突然生出些難過。“別找了，我們浪費太多時間了……”清洛抬手拉了拉他的衣袖，“而且，或許根本找不到。”“剛才還急得一臉沉重，怎麽突然就放下了。我肯定能找到上去的機關的，你再等等嘛。”杜言野笑眯眯的，像是這樣勞累也不覺辛苦，“人生在世很短的，要是有想把握的東西，不要輕易撒手啊。”清洛在這次單獨相處中，愈發被他的另一麵吸引，此時不由分說扯著他往回走，“還是先出去要緊。東西落哪兒了我也不確定，可能是掉進水池裏了，也可能掉在外麵了上去一趟也未必能找到。既然掉了，就是跟我沒緣，我們還是不浪費時間在這上麵了。”杜言野被她扯著，眨眨眼睛沒有說話。二人再次回到密閉石室前，光線較之第一次暗了許多，想是外麵天色已暗。石室的門有三重，清洛跟在杜言野身後無需費腦，隻要等他破解難題就好。待他們進入之後，三重門再次落下。竟嚴密到與牆體間尋不得一絲縫隙。反倒是頭頂空空，手中燈火照不到房頂。石室內潮氣很重，石頭上觸手很滑，像是生了苔蘚。杜言野如釋重負，“這是長期灌水留下的痕跡。此處氣密性做得如此之好，應當是處蓄水外逃的機關。我們在這等著就好了，待明日光影催動機關，灌水進來，我們應該便可以浮出去了。機關開啟時間不會太長，可得抓好機會。”清洛大膽質疑：“那明天要是陰天怎麽辦？”“嗯……你最好希望自己別是烏鴉嘴，不然我們怕是要餓死。”他看起來非常認真。清洛默默比了一個在嘴上拉拉鏈的手勢，不過這個時代沒有拉鏈，杜言野一臉茫然。如果紅毛在的話，肯定心領神會了吧。清洛提提嘴角，卻沒露笑意。二人並肩靠牆坐下，耐心等待，一時間空氣闃靜極了。清洛見杜言野全程表現得對這裏的了解度超出預料，心知勢必是對她有所保留，此時卻還是好奇地開了口：“我們也算患難之交了，不如出去前閑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