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視線中的兩點燈火,一個停在原地,一個飄飄搖搖折了回來。清洛見此情形,無比想要後退,若不是身後無路退無可退,她大概已經逃出十裏地了。她將手中的燈台放到一旁,自己隱藏到黑暗裏,避免暴露位置。咬牙決定迎難而上,她想著,若自己加速衝過去,隻要是個活物勢必被撞得不輕,這樣一來化被動為主動,能尋到先機。屆時怎麽辦,隻能走一步看一步。清洛立時決意,顧不得再怕,抬腿就向那靠近的火光衝了過去。她腿長步子大,又有多年體育訓練的功底在,此時腎上腺素激增,跑得恍若乘風,幾乎眨眼間就衝到了那靠近的燈火處。她是個貓腰低頭的衝刺姿勢,自帶防禦屬性,臨近了馬上要撞上去時才發現眼前悠閑的提燈人根本就是杜言野!此時再想刹車幾乎已不可能,清洛道了聲“小心”,已經將他連人帶燈撞翻在地。她隨他摔倒時,慣性太大,頭幾乎是砸向地麵,卻在即將觸地的時候額頭上突然被墊上一雙寬厚的手掌,生生將撞擊的震蕩減去。本打算發火的清洛,一時心上柔軟,有些說不出話,肉眼可見杜言野的手背飛快腫高。她有些難為情,趕忙從他身上爬起來,又去扶他。杜言野作為肉墊,摔得齜牙咧嘴,“也不用這麽迎接我吧。你這個熱情的小東西,真讓人招架不了。”說著扶腰起身,若是換個場景,倒讓人有些浮想聯翩。清洛瞪他,“剛才我喊你怎麽不回話?火光一會消失,一會成雙,我還以為是出了什麽意外。”“高聲太粗魯,不優雅,而且我自問喊不出那麽大聲音。”杜言野義正詞嚴,“前邊的石壁想來材料特殊,會自動吸音。你方才應是喊得聲嘶力竭吧?我入耳時明明聽到你的尾音嗓子都喊破了,音量卻極低。女子聲音相對尖細,尚且如此,我隻怕是喊了你也聽不到。所以立即找好能看到這邊燈火的臨界端,點了一盞壁燈做記號,就趕忙回來看你了。結果差點被你撞死。”清洛撓撓頭,也不知如何作答。轉身去撿他之前手中的燈台,燈油流到了地上,本還勉強著著,她這邊扶起傾倒的燈台,反倒是立刻滅了火。杜言野默默扶額,暗暗告訴自己即便與豬為伍也要堅強。下一刻,清洛手背一熱,竟是被他握住了。杜言野傾身,用另一隻手接過她手裏滅掉的燈台,“走了,我大概知道怎麽回事了。”話音在空曠的漆色裏顯得輕巧又厚重,鼻息落在清洛的麵龐上,竟心跳快了兩拍,生出可以依靠的感覺。隨後,他帶她走回新點的壁燈下,借火重點亮了手中的魚油燈,讓清洛等在這裏,像之前一樣如法炮製——由他繼續向前走,屆時若是她看不到他手中的燭火,就敲擊牆麵,傳遞震動通知他。因他這次邊走邊回頭,其實自己便已能判斷出走到哪一步時看不到身後的燭火和燭火下映照的一點人影,便在臨界點將壁燈點燃。二人這樣循環操作,一路點亮二十幾盞燈。果然這甬道並非直線。隻是弧度極輕又有昏暗視覺幹擾,才令人難以察覺。一路點了二十幾盞燈,兩人終於又瞧到了清洛放到水池旁地上的那盞——視線中已看到原點。杜言野在這一點猛地停下,清洛慣性太大,被他扯回去邁得一步踉蹌,直砸到他肩上,撞得自己夠嗆。杜言野:“哎,你這個人,見我聰明就投懷送抱的。”言辭間簡直驕傲得不像話。清洛:你要是覺得撞擊就是擁抱,我能抱到你肩膀斷裂。此時,他已認定自己找到了破解“無限循環”的關鍵,同清洛分析。去時僅一條通道,看似筆直的甬道實際利用微弱的弧度在不影響直線感知的同時改變了行走方向,營造出一種循環的假象。一直走下去,到看得見起點燈火的這個位置,正是邏輯上的一個“岔路口”,也就是說,這裏其實有兩條路,一條是出發時走過的,一條是回來時走的。但是二人一路走來都是單行道,也就不難推測這裏有一處暗門,當走過某一塊磚的時候,暗門便會改變位置,永遠隻露出一條路。隻要感應磚的位置設計得夠合理,行走者反著回頭走也發現不出端倪。甬道均是吸音材料,加之幾乎沒有光線,是以暗門啟動時幾乎不會驚動到人。杜言野說完一臉驕傲地看著清洛,笑得眯起眼睛,一副我超棒的模樣,像是在等掌聲和表彰。但老實說,清洛根本沒有聽懂,但聯想起《移動迷宮》之類的電影,大概也能理解一二。杜言野將此處所有的壁燈都點上,各種細摳牆麵。終於在連劃過某處牆縫三次之後,彈起了一片石麵——這門找到了。隨時石門的啟動,二人身下立刻開出一方洞口,連著極長的滑道,一端掩在暗色裏,視線很難看清情況。“這應該就是‘生門’了。試想熊家人被人追殺逃進來,便立刻從這滑道轉移。而追來的人看到的卻是漫長的甬道,趕緊跑著去追,卻陷入反複的輪回。很說得通。”杜言野分析道。顯然,這是他們目前唯一能選的一條路。杜言野見清洛一臉怕兮兮的,將礙事的衣角紮好,道:“我先跳下去,若是有什麽也是我先來,你別怕。”這樣的話在孤立無援的環境裏格外受用,清洛第一次如此發自真心而不是出於道德和禮貌地生出了感激之心。杜言野說完便輕跳而下,順著滑道轉眼不見人影,想來滑道上積灰已久,隻聽一聲“哎呀,成抹布了”傳到清洛耳中。她不願一人幹等,隻覺周遭黑暗壓得人難以喘息,趕忙也縱身一跳,顧不上下麵是否有危險的警告,緊隨杜言野一路下滑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