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清洛這邊已經做好嗆第二口水的準備,順便祈禱自己不要淹死在這,起碼電視裏淹死鬼常年濕漉漉的非常可憐,一看就會得風濕病老寒腿。後脖領倏地被人提住,清洛回過神時口鼻已經露出水麵,她看不清這人是誰,卻能感受到這人似乎並不想她死,反而拖著她鳧水,正往湖東草木密集的岸邊靠近。也不知是她周身無法動彈,所以盡可能地體現出了水的浮力特別好拖;不然就是這身後之人體力足夠好,以至於她全程不曾聽到耳邊有加急的喘息聲,便已經靠了岸。岸邊蘆葦一人多高,他們兩人鑽進其中,從外邊看尋不得半點蹤跡。這人拖拽清洛時,終於露出正臉,竟是個清雅的姑娘。清洛手不能舉,口不能言,隻得盡量睜大眼睛來表達自己的驚訝。出於敬仰之情,她甚至想向對方討教一番日常如何訓練才能得到這樣的體魄,她這個平日裏誌得意滿的體育生實在是望塵莫及。這姑娘為方便行動穿的是灰布褂子,大步邁得開,手上力氣也好,三兩下將清洛安置成一個靠坐的舒坦姿勢,開口道:“姑娘不必好奇,我之所以出手救你,隻因你身上有故人的氣息。你在這呆到天黑,趁無人時,順著湖下水道可以遊出熊府,這裏水道是同外麵繞城河是連通的。保重。”這人辦事利索,說完話就要走,清洛全程定定看著她的臉,總覺有些臉熟,卻死活想不起來。待這人轉身走了兩步,束發的絹帶被風卷起,清洛突然頭腦間電光火石閃過一道白光。綠色的絹帶細細長長,隱約能看到一點清美的圖案。這分明與雛鳥誤食湯羹被毒死後,Fire聽窗外有人聲開窗去追時撿回來的那物品一樣。Fire當日篤定細絹是從他所追之人身上掉落,而這裝飾又與白日撞見的推輪椅的侍女所佩戴的相同。此時清洛認出人來,反倒懵了。若是此人當真是在她羹湯中下藥的人,那麽就是想她死;昨日又知曉了那輪椅上的人點名要她小命,那人的侍女服從主子指令行事,肯定也是要她死……既然怎麽想這個人都該要她命,此刻突然出手救她又算怎麽回事?立場這麽不堅定嗎?她口中的故人,又是誰?清洛神遊片刻,發現身體已漸漸恢複行動能力,趕忙從蘆葦叢裏爬起來,決定換個地方藏身。她隱隱有些預感,覺得救她的女子隻是假意為之,在醞釀什麽後招。實在是這樣才能和之前情況統一得起來,比較說得通。因身體剛從僵硬中好轉,清洛前幾步走得可謂是連滾帶爬,等平衡性與靈活度都恢複,才發覺自己是朝著前廳的大方向在走。就是杜言野說的林鈞當堂舉報她的地方。她腳下頓了頓,大概明白,自己許是還想去找他的。因為不相信別人的一麵之詞,不相信他會對她不利,所以才下意識想去跟他當麵對質。走到蘆葦叢靠邊的一側,能看到府上長工小廝正搜人的景象,從他們的隻言片語中,清洛能組織出大致的事態:假扮赤澤門少主的她察覺被人揭發,一把火點燃熊婉故居,抹掉一切證據線索,藏匿了起來。這些人正勞心勞力地尋她。雖然自己明明什麽也沒做,見此架勢卻生不出公然出麵剖白自己的勇氣,清者自清這種話,麵臨人身威脅時,也隻能用來聊作內心寬慰罷了。考驗來得太突然,清洛頭腦極亂,心中惶惶不可語,腳下不停地走著,自己都不知是在往哪走,甚至總覺得身後有人尾隨跟蹤,步子邁得又快又急。尷尬的是,她這種出神的狀態持續到走著走著拐彎時猛地撞到一人身上,才有些大夢方醒。原來守株待兔真的存在。清洛兔撞完人僵了半天才敢調整視線看過去。被她撞到的人先是皺眉不悅,突然又挑著眉毛笑起來,“嗨呦,還有自己送上門兒的?”這人說完話已一腳將清洛踹翻在地,綁了她的雙手又將她口中塞了帕子。清洛隻覺被踹到的地方生疼。她對眼前這人也算印象深刻,當日被熊避夏綁來差點投喂了食人魚,就是眼前這人建議熊避夏,說將她頸間、腕上纏上東西,免得當即被咬死了沒法好好折磨。冤家路窄時那路真的是非常窄。這人推搡著她,一路推到了熊避夏麵前。熊避夏又換上那副陰鷙非常的神色,眯眼打量她:“哎,原來是個假冒的,真是欺騙我感情,害我裝了好久的有禮貌。不過老天還算公正,在你像過街老鼠的時候,又落到了我手裏。”清洛:老天哪裏公正了?那邊熊避夏不顧“反派死於話多”的世界準則,還要再說,“看你一副可憐巴巴的,還想說自己是冤枉的麽?我這次可不會那麽傻了,還給你命跑出去。這次,你就安心死在這兒吧,我給你想了個好去處。”清洛:???你確定你這麽說我能安心?熊避夏親自押著她,還為她遮了眼罩,避過搜索的人流,到了一處陰涼且陰森的暗穴。清洛眼前沒了遮擋,再能視物時,看到的就是這樣光禿禿的一副景象。熊避夏臉上有些得意,不知怎麽啟動了一處機關,地上的石板竟開出一道六邊形的洞口。他將她拎到洞邊兒上,“下麵便是深湖地宮。熊火派前麵幾代的設計之上,又有我二哥十幾年的改進,希望你是個喜歡刺激的人。我這人也見不得太慘的事,一會你落下去,我就不圍觀了,左右石門很快會關上,料你也爬不上來。就不送了。”清洛若不是被塞著嘴,大概能連問出五十個問題。什麽地宮?什麽刺激?你還以為自己挺有愛心?信不信我拖你一起下去?不過頭腦中最多的,還是恐懼……熊避夏初抓她來時的那些水蛭、毒蛛什麽的,她每每想起便是一身雞皮,不知這下麵是否跟那些景象同源。她想得出神,被熊避夏一腳踹下去時,身體迅速下墜,她這才終於意識到身處的情形。內心怖懼又自責:我剛才幹嘛胡想八想,一切都不如用雙腿勾住他一起摔下來來得實在!隻是這悔恨,來得忒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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