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等天再亮些,Fire依言去打探消息。清洛乖巧地坐在房中,周身依舊圍著十一把造型各異的剪刀。她認真思考了半晌,把從茅房工具箱中順來的用來裁草紙的那把又放了回去,不知是不是它常年浸淫糞氣,總讓人聞著有些不大自在。胖丫進門來問過她兩次要不要吃什麽、要不要逛園子之類的問題,回複胖丫的都是清洛神經兮兮的一張臉以及否定的答案。胖丫退出去的時候明顯一臉犯嘀咕,粗粗的眉毛扭成麻花,大概是想不通怎麽這人可以轉性轉得這麽快。根據狹義相對論可得,等待的時間往往讓人覺得很慢很慢。此時的清洛百無聊賴,又帶些精神緊張,等了一上午如隔三秋兮。就像以前上課時,急著上廁所,眼看還有三分鍾下課,默默堅持,堅持了很久很久,再一看表,距離下課還有兩分鍾。她這邊正在追憶往昔,突然聽窗子一聲響,緊接著是衣帶窸窣,而後是有人落地的輕聲。她一雙眼睛圓睜著,“回來啦?”說著尋聲看去。等她對上那人的眼睛時,不由愣了一下,兩人大眼瞪小眼半天。來人並不是Fire,跳的窗也並不是Fire平日常翻的那個窗。這人竟是杜言野,清洛一臉不解,你們長得好看的人都喜歡跳窗是吧?平日Fire常翻的那個窗外是片小花園,還算可以理解,這杜言野翻身進來的窗扇之外卻是一片湖……僅窗台下半腳掌寬的一道細沿,竟也有人能這樣走過來?如此看來,使用率最低的倒是正門了。杜言野見對麵的清洛一片神遊之態,出聲喚她:“誒,誒!”她緩了緩,詢問道:“那個什麽……什麽來著……哦,杜公子,你這是……?”杜言野微微一笑,他感覺對麵這人可能一輩子記不住他叫什麽了,在鼓勵自己要堅強之後,他言歸正題:“我怕你還沒跑,來給你報信兒呀。”“報信兒?什麽信兒?我為什麽要跑?”清洛第一反應是自己想撤離的計劃泄露,但是看起來對麵說的並不是一回事兒,況且自己想走這事兒也無人會泄露。“就是你假冒赤澤門的少主,還在熊婉房中密謀不軌的事啊。”杜言野拍拍袖子,風輕雲淡,默默整理形容,滿臉寫著:“收拾好我還是最帥呢”。清洛張了半天嘴,不知要說什麽,一張黑人問號臉頓了許久,才終於發出聲來:“你到底在說什麽?”“看來你還不知道。”杜言野說話的口吻煞有介事,表情卻是傻白甜一般,“我剛從前廳過來,偷聽到一點關於你的八卦哦。一個叫林鈞的,說你言行有異,並不是他們少主本尊,是壞人惡意假扮,有所圖謀讓熊掌門務必小心,還說有可能是衝著熊婉某遺物來的。然後一個管事兒劉大叔說你昨天在府裏不知躲哪做壞事兒去了,鬼鬼祟祟的,他奉家主之命尋你,找了好久才找到人。熊掌門聽了就傳你屋外的丫頭問話,丫頭也說你躲在房裏不肯外出,十分神秘,不知在屋裏搞什麽名堂。”清洛有些回不過神,吞咽了幾下口水,開口時嗓音都有些顫,“誰?你剛說到的第一個人名是什麽?”“林鈞,你不認識這個人嗎?……那可能是我記錯名字了?”杜言野非常認真在回憶的模樣,眼珠轉了一圈半。“後來呢?”“我怎麽知道,我這不趕緊來給你通風報信了嘛。我這人你也知道,樂善好施,樂於助人,見義勇為,古道熱腸,想來你從之前的接觸中也能感覺到我的優秀,我這次又來雪中送炭了,你也不用太感激,先逃命吧。我看那熊掌門一聽你在這房中搗鬼,氣得跟什麽似的。?”杜言野狀似同她認真地分析利害,言語間卻是自誇占了大多數。清洛心中亂極,也懶得細揪他的問題。熊戰仁對熊婉的重視程度,她已窺見一斑,若是當真有什麽針對熊婉的後事發生,想來他一定不會罷休。但此時她的大腦已經當機,腦海中唯一浮現的,便是“不可能”三個字。林鈞是Fire所扮,又怎麽會出賣她?天剛亮時嗎,兩人還頭抵頭商量日後如何走,這才不過小半天的功夫。或許是什麽劍走偏鋒的險招?那何以不跟她透氣……清洛心頭非常亂,杜言野一麵將五指張在在她眼前晃動,一麵勸她趕緊跑路,她卻全聽不進去,隻當做耳邊蚊蠅。杜言野也不知她聽進去沒有,總的來說他每次見她都是這副腦子不靈光的樣子,實在是很難判斷出不同。他囑咐完,覺得已盡本分,便轉身推開窗子往外爬,默默退場。清洛也不知自己原地矗了多久,稍回過神時,隻覺鼻喉之間有一點嗆。她咳了兩聲,查看四周,竟瞧到些濃煙。她趕忙動作起來,尋看這濃煙從何而來,不由看到些火星子,從屋後燒穿,透了進來。這處屋子年頭已久,因是想維持當初熊婉住時的原貌,以便熊戰仁睹物思人,是以雖時常清潔,卻不曾有過改動和翻修,老舊的木柱雕梁十分好燒,轉眼就燒進了屋中。偏偏屋後靠牆,僅有幾棵大樹,堪稱助燃好幫手。她有些吃不準情況,此時最先想到的竟還不是逃出去,而是想等Fire回來同她解釋情況。今日外頭刮了風,火越燒越烈,清洛聽到屋外丫頭小廝們“走水啦走水啦”的叫嚷聲不絕於耳。突然,餘光瞥到一抹人影,她下意識想轉頭去看,脖頸後麵卻猛地挨了一下,身子頓時僵住,意識雖在,卻無法轉頭去看,張口時更是發現口不能言。身後這人將清洛以背靠背的姿勢背起,直將她扔出窗外。門外是湖的那扇窗。這人扔人時使了巧勁兒,清洛落入水中未激起多少水花,反倒像是掌握了什麽特殊壓水花技巧的中國跳水隊運動員。她本來就是狗刨末段的水準,此時渾身僵勁不能動,更是宛若被沉塘。第一口水嗆入肺裏的時候,清洛瞬間一個激靈,心下不解:這人到底誰呀?跟我這麽大仇!先是燒我,現在又要溺我……九製大腸都沒有這麽費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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