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清洛一邊往口中塞著第三個窩窩頭,一邊不解。昨晚?我們從山林回來時不就已經要天亮,趕忙蒙頭睡了嗎,你哪裏來的時間去探什麽虛實?清洛發蒙的樣子宛若考拉,Fire假借著喝酒水同她腹語:“我沒你那麽貪睡就是了。”若不是瞥到熊叁川有意無意飄過來的視線,她肯定要據理力爭一番的:我一共就睡了三個小時出頭,勤到媲美小蜜蜂,你竟然說我貪睡?這樣說來那些熬夜修仙然後一覺睡到第二天下午的現代人,豈不是豬精?二人眼神對飛,電光火石,你來我往,劈裏啪啦。在此期間,宴會中央又換了一個唱曲的人,隻是依舊難聽且冗長就是了。熊火派此次作陪出席接風宴的將領都已忍不下去,三兩湊做一對閑侃起來,人聲嘈嘈,一時間竟顯得這場糊弄人的接風宴熱鬧非凡。即便全場如此,Fire卻依舊謹慎,同清洛說話時皆是腹語,不僅嘴唇不動分毫,大多說話時候甚至目光都不會落在她身上。若不是清洛離得他很近,肯定也察覺不到。整體看下來,好像並不存在二人溝通一事,都是清洛一個人抓著他絮絮叨叨不放。而此時一派端莊的Fire其實一直在說話:“說出來你可能不相信,這附近並沒有埋屍地,也沒有運輸隊,從一定程度上看,也就是說那些同烈焰幫交戰時死掉的將士都消失了。”清洛一怔,手裏的窩窩頭差點沒拿住。有些無法理解他的言語是什麽意思。“想來關鍵點都在這個清理小隊,加入這個隊伍的名額太緊張了,讓這件事明顯得有些直白。既然今日出手攔住我們的是熊叁川,那麽我想,他很可能就是這件事幕後的操作者。”清洛為了應景,默默從桌上摸起一個地瓜,咬了一大口,儼然是吃瓜群眾做派。滿臉寫著:你到底在說什麽?Fire自顧自繼續道:“有趣的是,這場仗打了好些天,每隔幾日便能在這荒僻地方補到兵。如今軍營的總人數竟跟初來時帶的總人數差不多。”他說到這略有所思地笑了笑,“看來這個人沒我們想得簡單,整件事也是。”清洛聽到最後選擇了罷工,心裏直翻白眼,不再理他,自己發起呆來。她心中堅信,世上無難事,隻要肯放棄。等這場吃糠咽菜的接風宴結束時,已入申時。清洛撩開帳子伸了個懶腰,抬頭時見到天上的日頭已經在往西走。Fire不知在想什麽,走回帳子的一路也沒說話,清洛懶得燒腦,三緘其口絕不搭話,也就隨他去了。一回帳子她便躺下補覺,昨夜睡得太少太少,本就轉速不樂觀的腦子更是生了鏽般。她這邊夢裏又夢到小時候搬家之後的事,被新小區的孩子們欺負,後來爸爸開始酗酒,漸漸迷失心性,最後留她一個在世上獨自接受生存的考驗。許是夢的不夠美好,大腦都不願貪這一點時間,她睡了半個多時辰就醒了。醒來時覺得麵頰有些涼絲絲的,她伸手抹了抹手便沾濕了。清洛三兩下抹劃幹淨,輕聳了肩榜,喃喃低聲:“這又算什麽呢。”她這邊再沒了睡意,緩了片刻後,還是起身去隔壁找Fire去了。她這邊撩帳門進去屁股還未坐熱,就有人跟在她身後鑽了進來。是個臉熟的,初來那日帶他們去找熊叁川的就是這人。他帶來的消息讓清洛有些吃驚,他很正式地通知帳中二人全軍準備拔營回城了,暫定明日過了午時便動身。清洛瞠目結舌:可是我們才剛來啊……她難以置信:“如此倉促?”傳話的小哥一笑,“哪有什麽倉促不倉促的。說白了,大家本就是奔著金子來的,這段時間我們將能挖的金石都運了出去,這一片的金脈並沒有預估中那麽豐富,再花費人力物力耗下去,所得到的未必敷得起支出的。兄弟們也都累了,不如見好就收。我們昨日打探到烈焰幫那邊也準備退兵了,想來他們兵力範圍內的金礦也差不離都已搜刮一空,難不成我們還要比他們晚些走,真的占下這塊荒地來治理麽?”這個人說話很會抓關鍵點,清洛點點頭應下出發的事宜,將他送出了帳中。心裏卻在嘀咕:挖金子合著這麽容易的?待這人離開後,Fire幽幽點評道:“大概是怕夜長夢多被我們拎住小辮子吧。”清洛瞥了他一眼,已經懶得問緣由了。活著已這麽辛苦,她實在不想過多耗費自己的腦細胞了。聽說腦細胞是不可再生的,她感覺自己這樣下去一定會越來越蠢。雖說這就要走了,但是他們這兩日遇到的問題一個也不曾解開。死而複生的守夜人;行蹤神秘的杜言野;對戰後消失的屍體;恒定人數的隊伍;暗地裏不知在操作什麽的戰場清理隊;性格有些難以捉摸的熊叁川……清洛啪嘰拍了一下腦門,再一次選擇了優雅放棄。左右她身邊一直有各種疑團出現,虱子多了不癢,她的好奇心與求知欲已經淡了許多。打定這個主意,清洛便自製了耳塞,隔離外界,睡了一大覺。這次直從傍晚時分直睡到第二日日上三竿,全軍集合,整備物資,準備拔營。離開時她在人群中找到歡哥的身影,故意同他有了兩次對視,其實並稱不上對視,隻是短暫的目光相交。歡哥視線裏傳遞出來的那種躲閃與心虛,倒是印證了Fire口中關於這人泄露消息給熊叁川,借此來拖住他們的猜測。作為僅有的女眷 ,熊叁川吩咐人將一匹小馬掛了車套——組了輛馬車給她。馬車遮陽,又相對舒適,她在這一顛一顛裏又生出些困意。不過她心中有所急,並不能睡得踏實。這一路隨熊叁川回程,自然是又要回到熊火派,可之前府中想對她暗下殺手的人還未能抓出水麵,這麽一回去總有些自投羅網的感覺。況且見識到熊叁川溫潤之外的一麵,這種不穩定的處境又像是加多了一重變數。她掀開車窗的布簾子,朝車外騎馬、軒昂挺拔的Fire比口型:“我們就不跟他回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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